【山河】中年不是落幕時(隨筆) ——讀梁實秋《中年》一文有感
近兩月來,積極響應黨和政府號召,我一如既往、不折不扣地貫徹實施“宅家就是作貢獻”之抗疫精神。至于八小時以外與三五友人喝杯小酒這一小小愛好,也理所當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蟄居家中獨飲,實在索然無味。有心追劇吧,幾部自認為稍好一些的新戲,幾個通宵后就已追到了盡頭。無奈之下只好重拾“舊愛”當“新歡”,到網(wǎng)上去看些文章。而我讀書有個習慣,偏好于名家之作。因為自認為欣賞能力有限,對于所讀作品難辨優(yōu)劣,生怕讀了差一些的文字,水平跟著下降。
近幾年,常在網(wǎng)上看到一些人聊及一個話題——中年危機。其中有人認為人到中年,危機四伏,前路渺茫。對此,我是不以為然,于是想借此蟄居之際,與諸君聊一聊這個話題。
百度中一搜,把古圣今賢們有關這方面的文字,一股腦全部找了出來,一一過目。篩選之后,對梁實秋先生在《中年》一文中表述的觀點深有同感。
其實,對中年的看法,不能都是“耳畔頻聞故人死,眼前但見少年多”這般一致的傷感和失望。
我與先生的看法大體相近,要分兩種情形來對待。一是尊重生命發(fā)展的自然規(guī)律;二是從人的精神層面來升華生命。
一個人從出生到幼年、少年、青壯年、中老年、耄耋之年,直至命歸黃泉,這是一個客觀的生命過程,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
如先生所言,一根黃松的柱子,都有彎曲傾斜的時候,何況是二十六塊碎骨頭拼湊成的一條脊椎?不要一天偶然攬鏡,突然發(fā)現(xiàn)額上刻了橫紋,像是吳道子的“莼菜描”,就想用一把熨斗將之一一燙平;一細看鬢角上有幾根白發(fā),就想拔毛連茹,拔出來的頭發(fā)根上還帶著一顆鮮亮的肉珠。人不是妖怪和神仙,總是要衰老的,這根本沒什么可怕的。
當然,也不能違背規(guī)律,逆天而行。如果年屆不惑,再學習溜冰踢踺子放風箏,那自然有如秋行春令,有點勉強。
同時,一切事物都處于運動變化之中。對于人的年齡到底到了生命的哪一個階段,這個觀念也要隨著社會發(fā)展而改變。
中國新聞網(wǎng)《70年中國人均壽命的變遷》中說:人均壽命節(jié)節(jié)攀升,國人1957年人均壽命57歲,而2018年人均壽命就上升到了77歲。可見,在1957年,一個人50歲的時候,就快到了生命的盡頭,可謂垂垂老矣。相反,如今一個人就算到了50歲,他后面還有近30年生命歷程。對人的一生來說才走過64%,按這個比例來說,相當于1957年時的36.5歲,我們想想,這是一個多么年青的數(shù)字。在現(xiàn)實中,對于一個50歲上下的人來說,無論男女,大多數(shù)人也確實是身體健康,精力充沛,根本沒有絲毫暮氣沉沉之態(tài)。
別以為人到中年,就算完事。不。譬如登臨,人到中年像是攀躋到了最高峰,回頭看看,一串串的小伙子正在“頭也不回呀汗也不揩”地往上爬。
先生以登山這個形象的比喻,對中年時段從精神層面作出了深刻的闡述。他說,人到中年時,一路上經(jīng)過了碰得鼻青臉腫、充當撲燈飛蛾的驚險,其間跨過了多少絆腳石、繞過了多少陷阱才能走到現(xiàn)在,這種種景象的觀察,只有站在最高峰上才有可能。向前看,前面是下坡路,好走得多。
這些文字實際上就是說,人到中年正是經(jīng)驗豐富,目光高遠之時。如果就此不前,自暴自棄,這是人力資源的浪費。
當然,這并不是說每一個人都是人才,每一個人到中年時候都是事業(yè)的鼎盛時期。他用了一句風趣幽默的話來區(qū)分:我想這與健康有關。
施耐庵《水滸》序云:人生三十未娶,不應再娶;四十未仕,不應再仕。吃窩頭米糕長大的人,拖到中年就算不易,生命力已經(jīng)蒸發(fā)殆盡。這樣的人焉能再娶?何必再仕?服“維他賜保命”都嫌來不及了。這話里有話,一個本來就不學無術、腹中空空的人,就當然談不上什么事業(yè)上的后勁了。
然而,有些人年輕的時候像是一些又青又澀的毛桃子,上面還帶著挺長的一層毛,是未經(jīng)琢磨過的璞石??墒堑搅酥心昴_底下像是有了彈簧,一看就知道是內容充實的。像是在飲窖藏多年的陳釀,濃而芳冽!也就是說,對于另外一些人來說,青年時候還只是璞石,只有到了中年時候,里面的玉才剛被鑿出來。四十以前,不過是幾出配戲,好戲都在后面。
讀完梁實秋先生的《中年》一文,靜心想一想,為什么各個時代都會有“中年之殤”這種感嘆呢?
如果作為一個農(nóng)民,中年正值壯年,拋秧撒谷,把犁割禾,時時刻刻都忙得不亦樂乎,到死的那天才算是退休了,哪有閑心來空虛、困惑和傷感呢?
中年的困惑主要都來自于職場,并且,大多是處于職場失意之時有感而發(fā)。
不知何時起,無論是體制內還是體制外,在招錄和晉升時均有年齡上的硬性規(guī)定。想上時上不去,想下時又未到退休年齡。真可謂進亦憂退亦憂,兩頭挨板子,吊打。這大概就是中年危機產(chǎn)生的根本原由吧。
自古,用人之道就是唯德才論英雄,而不是以年齡作準繩。甘羅十二為相,太公七十輔周,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就拿這次抗疫斗爭來說,鐘南山、李蘭娟等老一輩學者院士,因年齡問題而排除在戰(zhàn)場之外了嗎?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制定用人標準時,年齡不應該成為硬性條件。
再說,現(xiàn)行的用人年齡標準,多是以50年代中后期的人均壽命為依據(jù)。世易時移變法宜矣。
科班的童伶宜于唱全本的大武戲,中年的演員才能擔得起大出的軸子戲,只因他到中年才能真懂得戲的內容。
中年不應該是事業(yè)落幕之際,而應該是好戲開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