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新生】同學(小說)
一
刑警隊辦案子,少不了蹲坑,這都是常事??蛇@次蹲坑,實在是讓肖勇惱火的有些窩脖,怎么想都怎么上火。
連著蹲了兩天了,保護的對象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可是大隊長還不讓放松警惕。大隊長說了,越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越是不能松勁。是啊,誰不怕來了萬一?
傍晚的時候,肖勇帶著自己兩個隊員下了班,有人去接替他們了,他就可以放松一下了。正好,同學李彪給他來了電話,說是在一起喝點小酒。也好解解他一天的疲勞。要說是疲勞吧,也沒什么,如果真的要是嫌疑人出現(xiàn)了,肖勇什么疲勞都消失了。從清晨到了現(xiàn)場,一直就那么坐在汽車里待著,眼睛盯著目標。這種活簡直有些無聊極了。
坐在汽車內(nèi)肖勇想,會不會是自己耳目把事情搞錯了呢?想來想去,不太可能,因為耳目正是自己那個同學李彪。李彪成了自己耳目這件事,肖勇并沒有告訴他,怎么好意思說你當我耳目?再說,也是同學,而且還是在學校里關(guān)系很好的同學。讓他成為自己耳目,肖勇心里都有些過不去。好在僅僅是在刑警隊內(nèi)部填了個審批材料,也只有肖勇自己知道罷了。讓李彪成耳目當然也有好處,只要李彪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他就可以申請一些經(jīng)費,不然誰會愿意給你提供線索?
肖勇和李彪從小都在柳家胡同居住,從小學到高中幾乎都在一起,而且也都在一個班上。兩人都有個愛好,就是踢足球。只不過肖勇對足球只是愛好,并不像李彪那么癡迷。癡迷的連學都不想上了。
下了班和李彪碰頭,來到了飯店,找了個小包間,點了四個小菜,又要了一瓶酒。兩人就喝了起來。肖勇對酒沒多大癮,一瓶酒到了最后,幾乎都是讓李彪一個人喝掉了。
在酒桌上,肖勇就問李彪,你給我提供的線索到底是真還是假?你不是把我這個老同學當猴耍吧。
李彪滋地呡了一口酒,有些不高興地說,你怎么說我?這是開玩笑的嗎?關(guān)乎人命。你想啊,那個耿寶義是什么人物?在我們市里也算是個名人了。財大氣粗,當然會有人惦記他了。再說那小子,仗著自己有錢,上面有勢力,可沒少搞人家女人,這放在哪個男爺們頭上會好受?我估計,一準是他得罪了哪個人了,所以人家才想要他的命。
肖勇叼著煙乜斜著李彪,緩慢地吐出嘴里的那團煙霧,想了想說,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問題是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呢?
李彪端起酒杯和肖勇輕輕碰了下說,這你就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了,反正我是想讓你在這件事上立功。你現(xiàn)在才是個小隊長,說起來,就算是在工廠里的小組長,你應該往高處走,高處走,沒表現(xiàn)怎么行?
李彪這些話有些讓肖勇覺得好笑,他竟然還考慮自己前途來了。
這當口,肖勇電話鈴響了,他拿出手機看,是李靜打來的。李靜在電話里問肖勇現(xiàn)在什么地方。肖勇看了李彪一眼,有些羞澀地說,我正和你哥在一起喝酒呢。
李靜頓了一下說,你不是在辦我哥案子吧?
肖勇笑了,說你見過我們刑警隊辦案子是在酒桌上辦的?
李彪聽電話是自己妹妹,用筷子在桌上輕輕點了兩下說,你和我妹妹處對象呢?
肖勇說怎么可能?我們是同學,她是你妹妹,我就想處,也要考慮這層關(guān)系吧。
李彪擺了擺手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很正常,不能因為我們是同學關(guān)系,我妹妹就不能喜歡你,你就不能娶我妹妹。我是不給爹娘爭氣,你以后要對我妹妹好點。有你這老同學保護我著我妹妹,即使是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也放心了。
電話還沒掛,李靜那頭停了幾秒鐘,對肖勇問清楚了飯店名字說,等會我開車去接你。
不等肖勇說話,電話就掛斷了。
吃完飯走出飯店,李靜已經(jīng)開車在門口等著了。李靜在車內(nèi)說,哥,我送你和肖勇。
李彪說不用送我,你送肖勇回去吧。我喝了點酒正好走走。
說完李彪徑直往前走去。
走到了路燈下,李彪蹲下,從衣服兜里拿出煙點燃叼在嘴上,慢慢地吸著,他望著妹妹開車走遠了,這才又站起身。李彪在本市一座最大的商場當保安,他這份工作還是肖勇幫忙找的。
一年前,李彪就從家里出來自己單獨過了。因為李彪在公安局有案底,父母認為他不爭氣。時常嘮叨,覺得他就是一塊朽木。李彪父親是個火爆脾氣,有一天父子倆吵了一架,李彪一氣之下自己拿著東西出了門,在外面租賃了一套小房子住下了。
臨走時父親對李彪說,你有本事就別回這個家。
李彪的情況肖勇是知道的。自從高中畢業(yè)上了警官大學,肖勇和李彪幾乎沒怎么聯(lián)系過。因為房地產(chǎn)走向市場化,肖勇父母所在單位為了給員工辦好事,單位買了一片地,給職工蓋了家屬房,還在肖勇上大學期間,他們家就從柳家胡同搬了出去,住進了新房。當然,父母考慮到了肖勇以后要結(jié)婚,低價給他準備了一套七十平米的小戶型,裝修好了等著肖勇結(jié)婚用。二十七八歲的肖勇竟然一直不考慮自己婚姻問題,這讓肖勇父母心里很是著急。由于工作關(guān)系,肖勇加班是經(jīng)常事,為了不打擾父母休息,肖勇干脆住進了父母給自己裝修好的那套房子。
要說和李彪再次相遇,是在一個很尷尬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是看守所。
剛到刑警隊,肖勇跟著老刑警走過幾個案子。說是老刑警,其實也比肖勇大不了幾歲,只是他們都在刑警隊干的年數(shù)多了,在新來的隊員眼里,他們也就自然成了有經(jīng)驗的老刑警了。那次,從派出所交來一個傷害案,傷害案是屬于刑事案件,交到刑警隊很正常。一個城市,治安好了,平時也沒有那么多大案子要辦,基本上都是一些夠得上刑事案件的盜竊案和傷害案之類。肖勇自從到了刑警隊后,還真沒辦過什么大的命案。
那次,中隊長讓肖勇跟著另一個刑警到看守所提人,說是傷害案件??词厮叹牻?jīng)常來,辦好了提人手續(xù),他們就到審訊室等候,一會功夫,聽到走廊里傳來一陣腳鐐的響聲。聽到這種聲音,肖勇有些吃驚。莫不是這人是重犯?一般情況下,也只有重犯才會給他戴上腳鐐。
肖勇問身邊同事,是不是這個傷害案比較大?
隊員說,屁,也就是個一般傷害案件。
肖勇說那怎么給他戴上了腳鐐?
隊員說,八成是在號號里違犯了規(guī)定,這也算是對他的懲罰了。腳鐐和腳鐐是不一樣的。重刑犯戴的是大號腳鐐,你聽,他戴著的這個腳鐐是屬于小號的。拖在地上響聲就不一樣。
肖勇仔細聽,是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審訊室提問嫌疑人的房間分開,中間是一道鐵欄桿擋著,進的門是在鐵欄桿里面。門口有一扇窗戶。提審送達人在窗口敲敲玻璃,又把那扇門打開,嫌疑人這才走進了房間,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審訊用的椅子,看守所里看守警察將人帶到椅子前,讓嫌疑人坐好了。這才走出房門。等審訊完了,按一下鈴,看守警察這就又來把人帶走。
嫌疑人坐在審訊椅子上,一直低著頭。他被剃了個光葫蘆。肖勇用嚴厲的口氣說,你怎么總是低著頭?抬起頭!
當對面坐著的人抬起頭來時,肖勇猛然地愣住了。雖然剃了個光頭,但肖勇還是認出了是李彪,自己曾經(jīng)的同學。同學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合見面。李彪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笑的很難看。
肖勇在同事耳旁耳語幾句,兩人走出了審訊室。肖勇對同事說,我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
同事問,什么情況?你為什么要回避?你和這個李彪是親戚?
肖勇說,我和他不是親戚,可我和他是同學,高中同學啊。
同事笑著說,我還當是什么關(guān)系。同學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案子,需要回避。不過是個同學關(guān)系。不用回避。我們這個城市不大,拐過來轉(zhuǎn)過去,你都可以碰到一些往年的同學。難道我們的工作就不干了?
審訊完畢,又聊了幾句,李彪問肖勇,是不是可以給我一顆煙?
肖勇看了看同事,同事先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一顆煙從鐵欄桿之間丟過去。肖勇伸手給李彪點燃了。
李彪的案子屬于輕傷,肖勇在此案件上可沒少幫李彪的忙。經(jīng)過檢察院批準,李彪家里積極賠償,住了沒多久就出來了。出來沒幾天,李彪找到肖勇,兩人坐在一起又說起了當年同學那些事。
坐在李靜的汽車內(nèi),無意間肖勇說起了這些往事。李靜對肖勇說,我哥啊,就是有些江湖氣。那次他也是受人蠱惑,才把人打成了輕傷。他簡直就是個愣頭青。
和李靜在一起,暫時把一天的煩惱都丟在了腦后。只有回到了自己住處,肖勇思想才又回到了要考慮的問題中去。
二
肖勇是在一個極其偶然的情況下和李靜再次相見的。
在學校時,肖勇和李彪關(guān)系很鐵,兩個人可以說是無話不談。肖勇經(jīng)常到李彪家找他一同上學校,對李靜,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女孩,肖勇根本就沒有什么想法。雖然那時候的李靜就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長的阿娜多姿,白皙的肌膚,一頭長發(fā)飄逸,渾身透了青春靚麗。李靜當然也把肖勇當哥哥看待。
雖然肖勇也有過青春的萌動,但他怎么也不會把心思放自己同學妹妹身上去。他不像李彪那么對一些女孩子,總是色瞇瞇的。特別是到了高中第二學年,班上來了一個女教師。李彪曾經(jīng)對肖勇私下說起過,他說,女教師簡直就是他心目里的女神。他還說,以后找老婆,就要找女教師這樣的女子。
其實,不僅女教師是他們兩個心目中的女神,也同樣是他們這個班級男生心中的女神。自從女教師到了班上教課,班上那些女同學顯然都變得黯淡無光了。
女教師比他們也大不了幾歲,小蠻腰,走起路來一扭一扭,按照他們男生私下說法,邁著貓步,怎么看都像是個模特。
有一天,李彪悄悄把肖勇拉到了學校南邊那片小竹林里,告訴肖勇說,他曾經(jīng)跟蹤過那個女教師。聽了此話,肖勇有點吃驚。他對李彪說,你怎么敢跟蹤老師?李彪說,我還知道她的秘密。
肖勇問李彪,有什么秘密?
李彪有些憤憤地說,她竟然還談了個男朋友。那個男的長得太丑了,簡直不配我們老師。
學校那時候發(fā)生過一件事。
有一天,學校一個男教師在半夜上廁所時,被人從后面打了一悶棍,住了好長時間醫(yī)院。這件事當然驚動了公安局,那兩天,學校里來了很多警察。最后也沒有個結(jié)果。當?shù)弥莻€被打的男教師是肖勇他們班上女教師的對象時,肖勇首先想到打悶棍的一準是李彪。雖然警察在調(diào)查過程中,也讓老師們叫學生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但肖勇對自己的懷疑,始終都沒告訴老師。
當一個月前那個初夏的晚上,肖勇和李靜在護城河河堤上碰了面,他們又提到了李彪,肖勇才對李靜說出了這些往事。
那個晚上,月光特別明亮。這天,肖勇加班到了將近十二點,從刑警隊出來,他多少有些疲憊,本來,他是可以在刑警隊專門為刑警們準備的寢室休息的。但那天加班,不少隊員都不想回家了,肖勇只好離開了刑警隊。肖勇有一輛二手汽車,當他準備走時,發(fā)現(xiàn)車子怎么也打不著火,鼓搗了半天,還是不行,肖勇嘰里咕嚕罵了幾句,找了輛院子里放著的自行車。
初夏,白天氣溫高,但到了晚上,溫差就顯示出來了,天氣比較涼爽,正好可以乘著這夜色輕松一下。
肖勇家,如果走大道,需要繞過東面那座勝利橋,可要是走護城河河堤上,就要少走不少路程。出了刑警隊大院走了不到一公里,肖勇下了大路,走上了河堤。河堤,最近這一兩年來,已經(jīng)被改造的很不錯了,河堤原來的土路,都鋪上了柏油,路面也加寬了許多,在河堤下,本來是高出河道水面那片沙地,也被建成了專供百姓休閑的場地。河堤上也裝上了一排路燈,雖然不如街面上的路燈亮,也完全可以照著路面,不顯得那么黑暗。河堤兩旁種著垂楊柳,微風習習,垂楊柳遮隱路燈,在微風吹拂下,路面燈光顯得有些凌亂。肖勇騎了沒多遠,覺得還是推著車子走一段路,可以放松一下一天工作的疲憊。
走了沒多遠,肖勇將車子支好。掏出煙點燃了。
水面可以映照著天空那輪明亮,緩緩流動的水流蕩起的輕微漣漪,天上月亮的倒影被河水蹂躪的有些支離破碎。
就在這時候,肖勇聽到了從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他扭頭望去,隱隱看到有個人影急匆匆地向著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從人影可以判斷出,這個走路急匆匆的人是個女子。她一邊走還一邊往后張望,似乎是在躲避著什么。
肖勇往外走了兩步,自己正好站在了燈光下。那個女子走近了他,突然就停止了腳步,女子發(fā)現(xiàn)前方有個人,有些驚慌地往后退了幾步。等看清楚站在自己前面的是個穿著警服的警察,女子好像放心了似的,趕緊走向了肖勇。
來到了肖勇面前,女子氣喘吁吁地說,警察叔叔,我后面有兩個男人一直跟著我。
肖勇將煙頭在地上踩滅說,你別緊張,誰在跟著你?他們想干什么?
說完,肖勇歪著頭往女子身后望去,前面果然站著兩個人影,但看不清楚模樣。肖勇把女子拉到自己身后對女子說,你別怕,有我在沒人敢傷害你。我去看看。
肖勇從身后拔出手槍拿在手里。
或許是那兩個人發(fā)現(xiàn)了走向自己的是警察,扭過頭快速往前方跑去。肖勇拉了下槍栓高聲喊道,站住,不站住我就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