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似眉峰豎，水如眼波橫。故鄉(xiāng)湖田莊像一位慈愛矜持的母親，寧靜安詳?shù)刈湓谡銝|千年古城上虞的近郊，盡得枕山而雄、襟水而柔的風水地利。
　　 青山似不老，秀水若有情。湖田莊如一位笑傲山水的母親，熱情奔放地與時俱進，抖擻精神地開拓創(chuàng)新。就在青山秀水間，湖田莊穿越歲月的風風雨雨，吐故納新，邁向富裕和文明，聲譽鵲起。
　　 我在湖田莊土生土長，直到十七歲去杭州上大學才離開它。在我少小的心目中，村外的山水神神秘秘，讓人癡迷，村內(nèi)的風光真真切切，令人沉醉。村外的山山水水美麗如畫，村內(nèi)的日日夜夜美妙如詩。那如畫如詩的一切，合奏成一首首歌謠年年傳唱。那是一種極具鄉(xiāng)土特色和方言韻味的原生態(tài)歌謠，村里不少鄉(xiāng)親都會唱，被遠遠近近的人們稱為“湖田謠”。我就是哼唱著那湖田謠長大的，直到如今也沒忘掉。
　　 “自打竹板開口唱，獻上一首湖田謠。先唱我的湖田莊，請聽它有多么好……”
　　 我不知道，故鄉(xiāng)人民前前后后唱過多少首歌謠，但我知道，鄉(xiāng)親們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日子唱著不同的歌謠。那歌聲曾唱出湖田人對舊時代黑暗的憎惡和詛咒，那歌聲也唱出湖田人對新社會光明的熱愛和贊美，那歌聲更唱出湖田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湖田莊啊湖田莊，有種悠遠牽動著心房，有種神奇吸引著目光，有種富庶孕育著美好，有種美麗催生著向往……”
　　 今日湖田莊，委實是個富庶美麗的地方。說它富庶，不僅僅因為它的現(xiàn)代綠色農(nóng)業(yè)方興未艾，物質(zhì)上正日益豐饒，更在于它歷史悠久，人文薈萃。說它美麗，是由于湖田莊之美，美在自然。它位于浙東水網(wǎng)地帶，村落依山傍水，雖經(jīng)歲月更替、桑田改換，但依然保留著因水而居、因水成村的田園生活原初形態(tài)。走進湖田莊，就走進了中國江南的一個水鄉(xiāng)古村，就走進了紹興水鄉(xiāng)的一個魅力新村。走進湖田莊，就走進了“舊時江南，夢里水鄉(xiāng)，今日桃源”。
　　
　　 二
　　 在這個水鄉(xiāng)村莊，有著道不完的傳說，賞不盡的古跡。來到湖田莊的西溪湖畔，猶若穿越到了“舊時江南”。
　　 江南，是個美麗的字眼。一行詩句“杏花春雨江南”，不知傾倒了多少人？我以為，在這一名句里，最關鍵的，無疑是一個“雨”字。因為有雨，江南大地才有了水汪汪、濕淋淋的特征。當然，這也包括了湖田莊的雨。
　　 雨，洗凈了村道上的鵝卵石和青石板，催開了房前屋后的無名花，使湖田莊的瓦片更黑，讓湖田莊的墻壁更白。雨，落在村莊后的大小青山，每當明月松間照時，可見清泉石上流。它們匯流成溪，流過碧綠的山頭，于蔥蘢蒼翠間蜿蜒而下，盤旋交曲，匯聚成一個淡水湖泊，那便是西溪湖。
　　 湖田謠中，有一曲古時傳下來的《過西溪湖》。
　　 “千頃湖田百頃陂，波光山色水相依；蒼煙釣艇漁歌起，野水人家燕子飛。培螻蛇蜒青不斷，池塘楊柳綠成圍；數(shù)聲牧笛雙溪外，熟路牛羊下夕暉?！?br />　　 椐史書記載，從前的西溪湖“達于運河，包納湖面三千七百畝有奇”，屬于古代勾湖的一部分。
　　 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湖田莊就有水面浩大的勾湖，相傳正是越國大夫范蠡攜美女西施徙入五湖處。這范蠡是開創(chuàng)神州水泊養(yǎng)魚先河的一代商圣，被世人敬作“文財神”。當年他專心致志投放下去的魚苗，在西溪湖繁洐生息，后來隨波逐流向東游，使古城上虞金罍山北坡下的玉帶溪也變得水柔魚多，惹得東漢著名黃老道家、煉丹理論家、世界化學鼻祖魏伯陽常來垂釣享受魚味美。那魚兒自然也向西北游入了東晉時的玉水河，它們曾為河邊那位憑窗梳妝，女扮男裝，標新立異赴杭城求學的祝府千金祝英臺歡呼跳躍。后來，西溪湖游出去的魚，游歷過南北朝的星月，迎著隋朝的風雨，游入了西接大運河、東連大海洋的杭甬運河，并且受到了唐詩的頌揚。
　　 到了宋代，一些詞人循著詩仙李白踏浪走過的唐詩之路泛舟而來，跟隨洄游產(chǎn)卵的魚兒上溯到湖田莊，卻發(fā)現(xiàn)西溪湖已有三分之一被朝廷賞給了一個李姓功臣作為牧馬地。進入元朝，豪門肆意侵占，西溪湖“漸為平陸”。那以后，又屢次發(fā)生圍墾湖田之舉，使西溪湖水面絕大部分歸為耕作良田。這個湖畔的村莊也因此得名“湖田莊”。
　　 西溪歸耕后，剩下的湖面一分為二：小的一處只存13畝左右，大的一處也不過200余畝。從面積上來說，今日西溪湖在紹興水鄉(xiāng)只是個不起眼的水泊。然而，“湖上香稻熟，湖中赤鯉長”的大好景致依然在，故鄉(xiāng)的湖田謠也仍在傳唱。
　　 “古城外，有片安詳?shù)暮?，連著悠悠歲月。湖田莊，有冊線裝的古書，記著往事歌謠。西溪湖，有根千年的蓮藕，仍在年年開花。
　　
　　 三
　　 湖田莊的色調(diào)，之所以是溫潤的，寧靜的，主要取決于湖田畔這些體現(xiàn)水鄉(xiāng)風格的新舊民居的建筑特點。湖田人祖先的審美觀，崇尚簡素的淡雅，注重環(huán)境的和諧，而這種粉墻黛瓦的色彩，這種組合有序的格局，恰恰是在水的命題下，體現(xiàn)了抱樸懷素的思想，包含了天人合一的理念。
　　 這湖田畔的民居生活，就像是湖田物產(chǎn)茭白一樣，一旦剝出了嫩莖，便顯出了飽滿，便現(xiàn)出了光鮮。這湖畔的樹，這田畔的花，這老墻上柔和的影像，這屋檐上晾曬的衣物，無不展示著湖田人充實的生活色彩和湖田莊古老又時尚的情致。哪怕我只在村民家里落一落腳，品一品茶，這潔凈的窗柵，這古雅的擺設，也會讓我忘卻城市的喧囂，得到心靈的寧靜和安穩(wěn)。
　　 當然，在湖田畔的民居生活里，水——仍然扮演著最為重要的角色。湖邊垂釣的長者，因水的映照而更加悠然；湖上捕撈的漁娘，因水的滋潤而更加靈秀；湖田種植的粟米，因水的釀造而更加醇香；釆自湖田畔的四季仙果，因水的潤澤而更加鮮甜；描述湖田的一首首歌謠，因水的襯托而更加優(yōu)美……
　　 被譽為“夢里水鄉(xiāng)”的湖田莊，仿佛就是一首深情雋永的湖田謠！這首歌謠迎來過爽爽朗朗的風，迎來過淅淅瀝瀝的雨，迎來過迷迷濛濛的霧，迎來過紛紛揚揚的雪，也迎來過一個又一個新降生的小寶寶——而一輩又一輩湖田人就伴著這湖田謠在湖田畔世代生息。
　　 湖田莊其實就是一首深情雋永的湖田謠！這首歌謠送走了一個個湖田春秋，也送走了一個個湖田兒女，他們中不乏才子佳人，也有社會棟梁和民族精英——湖田謠送他們到五湖四海。
　　 故鄉(xiāng)湖田莊——這首深情雋永的湖田謠，撩撥著大江南北的湖田兒女的心，也牽動著天涯海角的湖田兒女的魂，無論身居何方，他們都眷念著自己的故園水土。在故鄉(xiāng)的湖田里，在這個夢里水鄉(xiāng)中，該有湖田游子多少不盡的鄉(xiāng)情啊！
　　 湖田莊又有“今日桃源”之稱。當朝霞映在西溪湖上時，整個湖畔村落便在露水中迎來了嶄新的一天。古城的郊外景色，古村的山水風光，便呈現(xiàn)了錦繡田園的旖旎，便呈現(xiàn)了現(xiàn)代桃源的鮮活。
　　 “楊柳斷堤春雨過，芰荷深蕩晚風香”，迎著一陣陣涼爽的荷風，經(jīng)過一簇簇涌動的花團，才出得一處田舍農(nóng)家，又進入一個漁莊蟹浦，真所謂“網(wǎng)魚煮香稻，千載薦故鄉(xiāng)”。眼前湖田莊的富庶美麗，恰恰是由這樣如畫的田園美景直接體現(xiàn)的。
　　 田園之美，是一種詩情畫意的境界，向來為世人所稱頌。瞭望神州，田園風光數(shù)江南，它已被看作一種東方文化的符號。在現(xiàn)代文明發(fā)達的當今，我的故鄉(xiāng)湖田莊還以物質(zhì)繁榮的整體，保留了這方湖田，保留了田園的詩情，桃源的畫意，保留了這一道無法替代的東方風景！
　　
　　 四
　　 湖田莊，是一片疊彩的靈地。
　　 在這里，勤勞和智慧，正栽下明天的希望。
　　 在這里，童年的夢想，正放飛湛藍的天空。
　　 其實，像我這樣的游子，回歸故鄉(xiāng)的第一印象，總是湖田莊的古樸和安詳，湖田人的純真和熱情。在湖田的靜謐，在鄉(xiāng)音、鄉(xiāng)情、鄉(xiāng)戀唱出的湖田謠中，我又會加深對湖田莊的印象。
　　 “湖田莊的印象，是這黛黑的瓦，是這粉白的墻，是這古老的水泊，是這湖邊的田野，是這老一輩的記憶，是這新一代的暢想。”
　　 “湖田莊的印象，是這西溪湖的銀波蕩漾，是這水影間的養(yǎng)魚網(wǎng)箱，是這田畈里的秋實春華，是這湖田畔的四季果香，是這民居里的幸福人家，是這農(nóng)家樂的喜氣洋洋?！?br />　　 行走在湖田莊，聆聽著湖田謠，我仿佛走入了中國農(nóng)村由貧窮、落后向富裕、文明變遷的歷史文化長廊。我就能聽到新一輩湖田人講述的現(xiàn)代新農(nóng)村故事，就會看到他們撿起了先輩曾經(jīng)失落的希望。我的心會在鄉(xiāng)親熱情里開放，我的夢會在可口美味中縈繞。
　　 行走在湖田莊，觀賞著魅力四射的青山綠水，我就醉入了鄉(xiāng)夢般的今日桃源，田園風情和高天流云伴我觸摸清新的陽光。我的情會在自然中燃燒，我的舞會在湖田畔曼妙，我哼唱的湖田謠會在村道上飄蕩。
　　 （作于202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