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是個難得的好保姆。鄰居們這么夸她，趙剛也這么說。
　　 趙剛母親六年前得了腦溢血后臥床不起，王嫂是趙剛從醫(yī)院陪護中選出來帶回家做專職陪護的。王嫂家在郊區(qū)，老公去世得早，兩個孩子初中畢業(yè)外出打工后，她也到城里醫(yī)院謀了照顧病的差事，再后來就到了趙剛家里，管吃管住，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最重要的是屋里人少，只有她和趙剛的母親住。
　　 天氣晴好的日子，她會推著老人出來曬太陽，和小區(qū)里閑來無事的老人們湊在一起聊天。老人穿的干凈整潔，王嫂一會兒喂水、一會兒擦汗，照顧得體貼，倒是老人經(jīng)常支支吾吾得喪著臉，似乎在發(fā)脾氣。即使如此，王嫂也不在乎，邊照顧老人邊笑著和大家聊天。她總是充滿感激說：“我可得精心照顧著這老太太呢！她可是我的大菩薩，要不然我還在醫(yī)院里成天擠在病房里呢?！?br />　　 一傳十、十傳百，都說老人能夠還活著全靠王嫂的照顧，王嫂成了這個小區(qū)里最賢德的保姆。只有王嫂自己明白，自己有多厭惡這個老人，多盼著老人死去。那個老人身體僵硬、目光呆滯，控制不住的屎尿，常常搞得污濁不堪，就像深秋里落在地上的藤蔓，看不到生命的希望，任人無情地踩在腳下。每天早上出去曬太陽前，王嫂罵著把老人推進洗浴間，用花灑遠遠地沖洗夜晚的屎尿，她恨不得這就是一把機關槍，瘋狂地掃射眼前擋她去路的障礙。老人說不出話，只能任由她欺凌。老人仿佛也明白她的心思，挺配合的，一天只吃一點點飯。
　　 每次趙剛回來探望，老人見面就流淚。趙剛就會不耐煩地說：“這么好的保姆伺候著您，您可別再矯情了！”老人如果再流淚，趙剛就會起身告辭，他是一個公司的中層領導，忙得很。
　　 一年又一年，老人日漸消瘦，但身體其他器官檢查正常。無人的時候，王嫂對她的欺凌也變得肆無忌憚。一天晚上，老人大便失禁，污濁的臭氣充滿全屋，王嫂氣憤地用冷水沖了一個多小時。她心里如怒海驚風，良心已經(jīng)被另一種欲望摧殘得蕩然無存，關掉花灑的那一刻，整個世界回歸一片寂靜的海。半夜老人發(fā)燒，她沒有理會，安靜地把屋子打掃了一番。第二天，老人持續(xù)發(fā)燒，她依舊不理會。第三天，老人持續(xù)發(fā)燒，她急慌慌地給趙剛電話。送到醫(yī)院，兩天后，老人、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老人的死沒有任何人懷疑。老人要葬回老家，王嫂也陪著去了，在墳頭，王嫂哭得凄慘用心。
　　 良好的口碑讓王嫂非常容易找到工作。在不少咨詢的人中，她選中了一家，老人70多歲，男性，離休干部，身體健康，兒女都在外省工作，工資不低，只是照顧老人的起居飲食。王嫂喪偶多年，她有心再嫁，但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個男人除了年紀大些，其他的條件都滿足她對男人的所有要求。她開始進攻了。沒有多久，她就成功了一半。男人只享受她的身體，卻無意娶她為妻。打開門，他們是主雇；關上門，他們是夫妻。只是除了子女支付的工資，他從來沒有多支付她一分錢。
　　 他抱著她說“上天有眼，讓我在這把年紀還能遇到你這么好的人?！?br />　　 她學著他的話說道：“上天有眼，讓我在這把年紀還能遇到你這么好的人?！?br />　　 她問：“你喪偶多年就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女人？”
　　 他說：“遇到過，但那些人都是看中我的房產和我不算低的退休金，沒有一個像你這么善良的女人！你能盡心盡力照顧那個老太太6年，也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我！”
　　 王嫂心里一怔！覺得不爽，哦，原來在他心中自己是個免費消遣的保姆！日子不咸不淡地過著，王嫂壓抑著心中的不滿。有些事情無法解釋，或許蒼天有眼！不久后的一個下午，他突然腦溢血發(fā)作，住進了醫(yī)院。王嫂在醫(yī)院忙前忙后的照顧，醫(yī)院的人都羨慕地說：你們家好福氣哈！這個保姆真不錯！出院后不久，老人子女在離開前，提前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并承諾以后老人生病后的工資是生病前的一倍。王嫂爽快地答應了，也給對方承諾“有我在，你們就放心吧！”回到兩個人的小屋，王嫂緊緊盯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男人，月亮照在他身上，發(fā)出慘白的光，如她的目光一樣深邃陰冷。
　　 她獨自去另一個房間，她又想起了趙剛母親，那個老太太把她折磨地夠嗆，現(xiàn)在她又要面對令人作嘔的騷臭味，她想起了那個花灑、想起了那個老人心知肚明的哀怨的眼神，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她要把過去的一切梳理一下，梳理的密不透風，然后，然后就重新開始謀劃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