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球上癮。乒乓球?qū)τ谖遥腥舳酒?。有伙伴私下取笑我，紛紛從不同角度誘惑我：喊我晚上去吃飯，我不去，因為我不喝酒，并且討厭把時間浪費在飯桌上，瞪倆小眼兒陪他們喝了酒胡吹亂侃；叫我去打麻將，我不去，因為連牌都不認識，學(xué)的興趣也為零。于是，喊我去打球?！鞍ィ　贝饝?yīng)的痛快勁兒老婆見了就來氣。并不是自己球打得多好，主要是一打球我就亢奮，腎上腺激素高漲，興趣十足、勁頭十足。等按約定的時間、地點去時，卻發(fā)現(xiàn)鐵將軍在那兒站著呢，中了這幫人的計。
　　 近十年來，集團公司和有關(guān)部門的領(lǐng)導(dǎo)給了我數(shù)次代表開灤參加全國煤礦系統(tǒng)“烏金杯”乒乓球比賽的機會。打乒乓球的機會多了，球圈里發(fā)生的許多事兒不寫出來，覺得愧對領(lǐng)導(dǎo)，愧對球友，利用2018年5月參加第二十二屆“烏金杯”比賽晚上空閑的時間記錄下來，以饗球友和各位讀者。
　　
　　 一、小圈子里的冠軍輕易被斬
　　 自己是怎么喜歡上乒乓球的？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只記得上小學(xué)時，下課鈴聲一響，便飛也似地躥出教室，直奔學(xué)校操場邊濃蔭下擺放的球臺，以充分享受那短短十分鐘對球桌的使用權(quán)和占有權(quán)，盡情釋放著愉悅和快樂。一起玩兒的伙伴中，沒人打得過我。這種成績，刺激得我更加喜歡乒乓球了，以至于震后恢復(fù)建設(shè)時，從沒干過活兒的我一臉汗一臉泥地在自家院子里用土坯壘起一個球臺，用水泥抹上面兒，找四塊磚頭夾上一塊豎起的木板做球網(wǎng)，像模像樣地算是擁有了自己的專屬打球空間。一時間，我在小伙伴們心目中的地位陡增，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像被招商引資任務(w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官員看到了大投資商。只有那些態(tài)度和誠意打動了我的，我才允許他們進到我家那扇破柴門，讓他們揮拍過過癮。也不知是真的打不過我，還是別有原因，反正我家所在的整條胡同兒里，凡是來我家打過球的都打不過我，我是名副其實的胡同兒冠軍！哈哈，當冠軍的感覺，爽。
　　 參加工作后忙了，時間少了，但也始終沒有放棄打球，時不時也抄起球拍比劃幾下。當時，我在林西礦工作，在林西礦的圈子里，很少有人能打得過我。說這話有點狂妄了。真實情況是，干部里邊少有人能收拾我。過去，各礦都有乒乓球隊，雖然我不愿意說，但是不得不承認，我真打不過礦球隊的，如宋樹新、于志安、季廣林等人，這些人都曾經(jīng)在礦務(wù)局比賽中拿過單打冠軍?？墒?，畢竟不是一個球圈里的人，在一起打的機會少，圈子小，又顯得我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了。久而久之，如果沒人提起他們的名字，我都要把這些人忘了，于是，真的有些不能正確認識自己了。
　　 2008年7月，通知下來了，要我和其他幾個高管一起代表開灤參加在新疆哈密組織的全煤“烏金杯”乒乓球比賽。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大型比賽，而且是代表開灤。我既躊躇滿志，又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組織上給了我這次機會，咱不能掉鏈子不是？于是，多了個不能按時回家的借口。
　　 妻心細，過日子也細?？紤]到八月的新疆太熱，晝夜溫差又大，又是訓(xùn)練，又是比賽的，那得出多少汗呀！雖然集團組織單位為運動員準備了服裝，但她認為那些都是運動型的，化纖的，速干的，穿在身上扎肉，不舒服，特意跑到布頭市場買來純棉布頭，憋了好幾天，為我做了八條褲衩和四個T恤衫，光裝這些東西就用了一個挎包。又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勤快些，經(jīng)常換洗。我頗不以為然：至于嘛！哪用得著這么多？一來，自己很少嘗到敗績，二來，自己的手上、腕子上好歹有些手段，一般人很難對付得了。但是，如果不帶上，豈不拂逆了人家?guī)滋靵睃c燈熬油的這片心？于是，我有些不太情愿地背上挎包，登上飛機，滿懷為開灤爭光的贏取勝利的信心，穿過茫茫戈壁上空，一路殺向絲綢之路。
　　 豈料，第一輪下來，一條褲衩沒濕，三比零就被人家斬于馬下。因為比賽實行的是殘酷的淘汰賽制，這就意味著我再也沒有上場機會，意味著這個挎包徹底白白背來了。而且我注意到褲衩雖然沒濕，T恤倒是前胸貼后背的沾上了。那是被人家忙乎得手忙腳亂時冒冷汗浸的。
　　 在隨后幾天的比賽中，被淘汰下來的人們紛紛跑著欣賞“大漠孤煙直”去了，我犯倔，偏就坐在冷板凳上，看著別人的一招一式，觀察著對手們的技術(shù)、戰(zhàn)術(shù)和智慧。越看，頭皮越發(fā)麻；越看，越在心里暗自罵自己：活該，你和別人差的不是一點點，是差遠了。這么些年的球算是瞎打、白打了。
　　 晚上，我穿著布頭做的大褲衩和T恤，腳邊擺著個大水瓶子，坐在哈密大街商店的臺階上，活像山藥蛋派作家筆下的主人公，心里暗暗思忖：操場邊，小胡同，是個井，是個小井；林西礦，開灤，是個井，是個中井；全國煤炭系統(tǒng)，是個井，是個大井；還有更大更大的井。
　　 哈密夜晚的星星一顆挨一顆，一顆是一顆，透亮。
　　
　　 二、馬大哥的幸運與機緣
　　 乒乓球比賽，完全是實力的較量。然而，處在同一水平線上的選手，幸運與機緣可能降臨到你身上，也可能賞賜到別人身上。但也可以說機會都是給了有準備的人，有些時候，也有其勝利的必然性。
　　 馬炳全大哥曾經(jīng)奪得過幾次全煤系統(tǒng)“烏金杯”乒乓球賽單打冠軍。2014年那次，多少就有些幸運的成分了。那年，他和兗州集團王濤在冠亞軍之爭時碰上了,王濤是山東省隊退役運動員。
　　 冠亞軍之爭，代表歷屆賽事最高水平,組委會非常重視。把整個體育館的比賽用臺全部推走，偌大的場地中央，僅用欄板圍起一張球臺，并且調(diào)整和聚焦好了燈光，以突出本次大賽最燦爛的亮點?？磁_上也坐了好多觀眾。承辦賽事單位的下屬媒體派出了兩部攝像機，早早支起了大炮，對準了那張球臺。裁判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馬大哥的絕技是發(fā)球和搶拉，特別是發(fā)球，不了解不留意的肯定要吃球。他老人家那球發(fā)得邪門到許紹發(fā)都吃球，怪異到國家隊陳祀都發(fā)愣。只要一吃球，即使對方的球上了臺，馬大哥出手搶拉就會一招斃命。球友們都知道，如果能頂住馬大哥的發(fā)球和搶拉，一進入相持，60多歲的馬大哥這球就不好打了。不愧是專業(yè)的底子，王濤頂住了，不僅頂住了，而且使用的反手長膠也造成了馬大哥許多失誤，形成了你拿一分，我贏一分，互相膠著，難解難分的局面?？吹挠^眾一會兒掌聲如潮，一會兒鴉雀無聲，揪心裂肺，緊張至極，雙方戰(zhàn)成了2：2平。
　　 這時,沒有觀眾走動，沒有大聲喧嘩，人們私下里交頭接耳，都在低聲議論著前面這四場球的優(yōu)劣短長，教練般為雙方打著支招的腹稿，預(yù)測著最后一局決戰(zhàn)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結(jié)果。
　　 馬大哥心里也很糾結(jié)，心中有點發(fā)虛。原因是在第三局和第四局的對抗中，對方用反手長膠打出兩個擰拉的球。一個失誤了，一個成功了，成功的這個球讓老馬輸?shù)脹]脾氣，他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王濤這個球。因為老馬知道，長膠反拉或削球應(yīng)該沒有旋轉(zhuǎn)，只有在發(fā)力撞擊或頂乒乓球時才能出現(xiàn)旋轉(zhuǎn)?？墒亲约阂唤?，這個球死沉，直接撞入網(wǎng)底，說明旋轉(zhuǎn)得厲害。通過王濤前兩局沒用這種打法，只在第三、第四局用上這招兒，老馬判斷，王濤這么打是因為手頭兒沒準兒，技術(shù)還不成熟，怕失誤，輕易不敢用。同時，老馬也擔心，如果對方在最后一局用上這種打法的球并且成功了，那么自己還真夠嗆。
　　 第五局，比分交替上升，打到8：8平了，老馬擔心的一幕終于出現(xiàn)了。對方可能也是孤注一擲了，故技重施，又用反手長膠擰拉出一記很難判斷轉(zhuǎn)與不轉(zhuǎn)的近網(wǎng)短球?？膳碌氖?，近網(wǎng)短球一旦判斷或處理不好，必吃球或給對方進攻的機會，造成丟分無疑。但是，就在球剛剛過網(wǎng)還未觸到桌面的瞬間，全場的燈突然全部熄滅了。觀眾一臉懵逼，裁判員判這個球不算。老馬悄悄擦了把汗。供電故障給了老馬喘息的機會，也給對手造成了干擾。待處理完供電故障，場燈亮后，比賽繼續(xù)進行。輪到老馬發(fā)球。老馬沉吟了一下，穩(wěn)住心神，剎下腰，用略有遮擋的動作往對方反手發(fā)出一個下旋球，球發(fā)得又急又長，情急之下，王濤又用反手長膠擰拉這個球。這時，場燈再一次倏地全滅了。裁判員又判：這個球不算，重發(fā)。兩次停電把全場的氣氛搞亂了，人們議論紛紛。
　　 待通上電比賽繼續(xù)進行時，老馬學(xué)乖了，他絕對不會給對方用長膠反手拉球的機會了，這次發(fā)球，他還是一根筋地再次往王濤反手發(fā)。不同的是，老馬不是發(fā)球，而是擺球、放球，發(fā)的是根本不轉(zhuǎn)，也不往前走的短球。王濤沒想到老馬居然還敢給他往反手送球。情急之下躍身用反手長膠去擰拉，見是短球，急忙又改為托這個球，一托，托高了。老馬一記暴沖，得分，11：10。該王濤發(fā)球了，王濤心緒已亂，因為追求高質(zhì)量的近網(wǎng)下旋，力量用得小了一點，球在球網(wǎng)上掛住后跌回到自己的桌面上，等于給老馬送了份大禮。
　　 裁判宣布：馬炳全冠軍。馬大哥幸運，不僅體現(xiàn)在打球上。當年，開泰小區(qū)一期集資房分配，老馬分得了一套六層住宅，六躍七，200多平米，上下層，旋轉(zhuǎn)樓梯，有別墅般的感覺。那是開灤最后一批集資房，今后就沒有這種半福利式分房的機會了，許多人求之不得。老馬卻犯愁了，他一直在機關(guān)，當時收入水平低，拿不出那么多錢來買。于是，找當時的房產(chǎn)處處長王順青和生活后勤副總經(jīng)理李全興，要求換成小平米的。這兩位領(lǐng)導(dǎo)苦口婆心做他的工作，老馬就是不干，擰勁上來了，就一句話：“我買不起?！焙髞?，分房政策有了變化，領(lǐng)導(dǎo)們把所有的房編上號，做成鬮讓他去抓，特意囑咐他：“這次就看你的手氣了?！崩像R答應(yīng)道：“抓到啥是啥，再不找你們了。”誰想到打開鬮一看，老馬抓的還是六躍七，200多平米的大別墅，門牌號碼都不來差的，還是原來要給他的那套房，把老馬氣得直翻白眼兒。實在沒辦法了，老馬就想和別人換。他開出了價碼，誰用抓到的小平米房和他抓到的大平米房換，他倒貼給對方5萬元錢。那時，人們的收入水平普遍偏低，不找不借鮮有買得起大平米的。所以，沒人和他交易。無奈，他打印了不少換房的小廣告，悄悄貼在小區(qū)電線桿子上，誰知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馬大哥的手機靜悄悄的，沒有一個給他打電話咨詢房子事情的人，原來他貼的小廣告上所留手機號碼少寫了一個數(shù)，難怪沒有人聯(lián)系他呢，神仙也聯(lián)系不上?。∮诌^了一段時間，風向變了，有人找老馬，愿給老馬5萬塊錢用自己的小平米房換老馬的大平米房。再過了一段時間，又有人愿掏10萬元用自己的小平米換老馬的大平米。老馬的郁悶不僅解開了，而且還心花怒放，一邊在心里說再給我20萬我也不換啦，一邊嘴里哼上了西藏民歌：是誰幫我們翻了身吶……
　　 老馬也有走麥城的時候，2018年5月，在山西介休舉辦的第二十二屆全煤“烏金杯”乒乓球賽單打的資格賽上，老馬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盡管有些客觀原因，但是也挺慘的。
　　
　　 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打乒乓球上升到一定層次后，自然會計較球拍、膠皮這些物件了。特別是業(yè)余選手,當球技提高到一定程度，遇到瓶頸很難突破時，就會“拉不出屎來賴茅房”.開始在球拍、膠皮上“觀察與思考”，動歪心思了。其實，不同的球拍、膠皮，因材質(zhì)、厚薄、軟硬不同，有不同的規(guī)格型號和與之相對應(yīng)的不同性能。有的剛硬些，有的粘柔點兒；有的適合暴打快攻，有的更適宜拉、搓、短吊。哪些適合自己，自己都知道。給對手制造障礙和困難，遏制對手的優(yōu)勢，彌補自己的短板。同時，最大限度的發(fā)揮自己的強項，是打球人都知道的普遍道理。所以，研究和利用好自己的家伙什兒，也不失為一種選項。
　　 年齡大的人不比年輕人，動作慢了，跑動不起來了，基本功已經(jīng)固化，很難改變了。于是，許多人開始采用生膠、長膠、正膠，因為這些膠皮基本不吃球，如果再練出一手發(fā)力推球或攻球，往往會變成急下旋，一般的業(yè)余選手很難對付。即使如此，有的人還嫌不夠，已經(jīng)退休多年的原開灤熱電工會主席陳貴增大哥就是這樣。
　　 陳大哥有才，健談、善動腦、愛琢磨事兒。他用的是橫板，正面是反膠，反面是長膠。在技術(shù)上，反手有搓、有刮，很能給對手制造麻煩。但他并未裹足不前，他追求進步和提升。他買來長膠的膠皮，找來一個破鋁鍋，把膠皮放到屜上去蒸。蒸完后，迅速出鍋快速放進早就備好的放上涼水的臉盆中，名曰“淬火”。可惜，沒聽到“嗞啦”的響聲。然后，戴上花鏡，將膠皮徐徐展開，對著燈光照，像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shù)品。粘到球拍上后，約上三、五個好友，來到球桌旁試用。感覺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并沒有多大的改觀，物理方法宣告失敗。不知從何處得到神靈感應(yīng)，他又要用化學(xué)方法改變長膠膠皮的性能。買來幾瓶墨水，倒進洗臉盆中，把長膠的膠皮撕下來平鋪到洗臉盆底，用墨水腌。像腌咸菜似地腌制了兩天后撈出來，洗凈、晾干，又戴上花鏡，對著燈光照，用手輕輕地觸摸顆顆膠粒。長膠的膠粒一般比普通膠粒長，排列密度也比普通膠粒稀疏。還別說，經(jīng)過這么一腌，個個膠粒像朝天椒似的變硬了。陳大哥暗喜。沒處理過的膠皮經(jīng)乒乓球一砸反彈回去后就奇妙變幻，腌過的膠?？峙赂鼤寣κ终也恢?。于是，又約上三五個球友一起去試拍。這一試：壞了，原來能打能接的球，反而接不過去，打不回去了，連自己都用不好了。不過，偶爾瞎貓碰死耗子地接回一個球，對方還真處理不了。陳大哥學(xué)過馬克思主義哲學(xué)，他用辯證思維的方法一想，這是好事。自己都不會用這種膠皮了，如果適應(yīng)了、會用了，對方肯定更不行。而且一旦自己掌握了用這種膠皮的技術(shù)，豈不擁有了唯一性？壟斷性？豈不是“試問誰與爭鋒”了嘛！陳大哥喜極，一拍巴掌：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