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思】深圳十二時辰(現(xiàn)代詩)
子時
(23:00-01:00)
路燈的光攆著我的眸
南山智園半瞇著眼在沉睡和迷糊邊緣
冷氣呼呼地吞噬著每個疲憊的細胞
茶葉被我用85度的開水泡著
分明里,它喊出了疼
肩關節(jié)生了銹。掛鐘在呼喊著睡意
窗外的天空一半灰黑一半璀璨
電腦已經(jīng)疲憊不堪。沉醉于高山流水
和我不為人知的思索
打印機嘶鳴著將每一張白紙烙印
隔壁樓的人影都長滿了枯藤
我想下樓走走??纯茨切┝骼说臉淙~
沒打烊的店鋪吞著熱氣吐著冷氣
我這個異鄉(xiāng)人在干熱的水泥道上找著青春
覓些故土的芳香
只有些破碎的靈魂。在圍墻之外
打量著。合著燈光
說著夜的故事。加班的路上
碾過歲月的。只有足跡
丑時
(01:00-03:00)
工地上的機械還在低鳴
以沉下大地的決心撕咬著夜色
來自五湖四海的鄉(xiāng)音碰撞著
空曠的工地,星點火光打鬧著軼事
熱浪流動著撫摸干枯的背彎
紫荊樹眉宇間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我在樓上看他們,如同透過鋼管的銹斑凝視歲月
我也曾在這樣
在海邊的公園。用電動螺絲刀固定住生活的樣子
斑馬蚊用他們的吸盤從我體內汲吸生存權
凌晨三點,五臟六腑都在鬧騰著睡覺
一個個被架起的帳篷開始履行使命感
那年24歲。睜眼看過這片天空24小時不同時刻的容顏
蔚藍。藍到心里的堅毅
在黑夜的風里。遮攔不住的那種
寅時
(03:00-05:00)
八個小時的顛簸,趕在黎明之前抵達
三兩汽車搖曳的街道。連風都是悠哉的
凌晨四點三十八分。鵬城沉睡得像只小白鴿
我從更南的地方來。找塊凈土
喧囂又恬靜。這是仰望樹梢時月亮說的
地鐵的口閉著。沒有讓任何一縷清風侵犯
我網(wǎng)約了一輛車。同行的人等待地鐵張開懷抱
橘黃色的光打掃著街道
初秋的先驅部隊鍍在路燈的眸間
透明的樹木仰望星空。見到了惆悵和希翼
滴滴司機是個湖北人。和我說昨晚他喝酒的事
三十歲的語氣里有歲月的沉淀
和我說這座城市。和我說他住的村子
說他四歲的女兒向他揮手別離
我想起了許多電視里的感人畫面
攥緊手中母親煮好的雞蛋
蛋殼還有溫度。和車內的冷氣相交織
低聲說。兩年之后
深圳又來到了我身邊
卯時
(05:00-07:00)
鬧鐘在催著我老去
五點二十分。有冷風碾過窗扉
臺燈敷衍地睜開了白色的眼睛
昨晚沒被覆上的書微顫著
我不知是在讀書,還是書在審視我
下水管里傳來關于晨曦的思索
我聽見了沙沙的聲音
那是冷氣通過掃把喚醒大地的儀式
還有185天,那是考試的日子
黑白分明的A3紙如同戰(zhàn)場
晉升還是停滯。肚子不合時宜地喚醒現(xiàn)實
咕咕的叫聲空靈而寫實
我爬過很多的山,而書桌上的書山
是我見過最遠的山。山水倒立起來
我在尖尖的山頂走向山腳
書一頁一頁的翻。日子一天天的后退
我沒能變得年輕。
歲月只是死板地記錄著
某個冬天的凌晨,一個妄想走向未來卻年輕的人
在一場與上帝的對話之中
敗于一沓沓面無表情的紙張之下
辰時
(07:00-09:00)
扯下一張日歷。出門,像赴一場戰(zhàn)斗
凜冽的風搜刮著從我身上散出的熱量
包子豆?jié){,是行走在路上的早餐
寒風壓抑住了我對未來的思念
來自五湖四海人兒,匯聚在深圳北
肩并肩背靠著背,手機是彼此的伴侶
看這世界。擁抱明媚的冬天
安檢機保持著對現(xiàn)實的警惕
而我睡眼朦朧地哈著氣
所有的人表情都一樣,所有人表情又不一樣
各自抬頭望著目的地
那昨天去過的地方,去年以來一直去的地方
周而復始的
是地鐵。連同匆忙的我們
眸光一直往上方望著
那看不到的晨光
巳時
(09:00-11:00)
下雨了。天也是藍的
握住雨傘卻握不住風的執(zhí)著
雨水歡騰地抵達我身體
但不能讓它抵達內心
那里有陽光。凈土的歡鬧里
有五彩繽紛的芳香
每次在見客戶的路上,總是興奮又忐忑
喜悅和沮喪都不是結局
如同這場如來的雨。像是鞭策
而騎著自行車的少年正在白芒工業(yè)區(qū)的路上馳騁
他是快樂的。臉上的笑意和車輪都是明媚的
每敲開一扇門,微笑總不受控制
我喜歡微笑是自然而然的
就和步伐在浸水的街上劃著水花般
我的內心是歡騰的
和給我開門的前臺姑娘臉上的微笑一樣
那是在深夜的街頭
才能看見的陽光
午時
(11:00-13:00)
三五臺風扇在驅趕著倦意
汗味是夏天的一道風景線
隆江豬腳飯的店里。許多人和我一樣
埋頭打理著午餐
通過他們身上衣服污漬的顏色來判斷職業(yè)
五湖四海的口音在譜就夏天的樂曲
只是沒時間聆聽這生活的天籟
我還要拜訪下一家。敲開他們的門
叩開他們的心扉
白眼。無視。嘆息
形色的神態(tài)匯聚成了靚麗的畫面
故事在繼續(xù)。生活在奔跑
枯燥和隱晦的字眼客死他鄉(xiāng)
我只想在整潔的街道
行走。聽歌??慈章?br />
在深圳不易遇見布谷鳥
而不哭。只是個名詞
賦予它意義的
會是誰
未時
(13:00-15:00)
8月13日體感溫度35度
戶外是個敞開的烤爐
大地通過樹梢販賣熱情
身上的毛孔都在逃避陽光的關照
外賣小哥的車和汗水順著路的痕跡前行
買塊西瓜吧,賣瓜漢子扇著風
憨實的微笑順著青筋抗議著
樹葉和行人都是木然的
我握緊手中黑白分明A4紙
方正的文字將我打包成了一件陳舊產(chǎn)品
我西裝革履,身上的熱汗是對昨天的叛逆
我老了呀。而立之年的背影躲在磚縫里
一遍又一遍地自我介紹
像將一個平白的陳舊故事。沒有漣渏
更沒有海浪。面試官面無表情地
手上捏著我的過去,預算著我的未來
我在描述著一個又一個的場景
像迎接一個又一個的海浪
在內陸城市里,那些沒有海腥味的風
有人稱謂之為海
此時喚出了我心境
申時
(15:00-17:00)
忙碌。身體上的每個細胞都在運轉
業(yè)績像是一座大山飄在頭頂
時不時冒出皮鞭來。抽在身上
不痛不癢。卻堵著慌
身體和椅子融為了一體
肩膀生了銹,時常發(fā)出哐哐的聲響
五百度的鏡片還是看不透人心
表格和合同詮釋著昨天到今天的距離
電腦屏幕看透了我們的內心
而我們卻一直在征服它的路上
夏天是最容易著涼的季節(jié)
冷氣趁機鉆進每個毛孔之下
而比冷氣更涼的是客戶無端要求
在人民幣和理性之間
選擇了最艱難的路
酉時
(17:00-19:00)
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鐘而已……
那年十幾歲。和發(fā)小騎著單車在無人的田野嚎叫著
那年我們不懂分手。不懂井然并排的電線桿為何變得枯黑
運河里的水草漫過水面搖曳
后來,分手確實只用了60秒
雙眸對視著。望穿了彼此的未來
每一寸肌膚的溫度抵不過一杯酒的悲涼
沙灘上的誓言被海浪一次次地抹掉。海岸邊依然人頭涌涌
在深圳的每一條街道。那些蝸居著背影的路燈下
甜蜜的顏色總會被黑夜吞噬
我想和上帝談談。閉上眼睛。想看穿它的內心
它是否曾失落
上帝緘默不語,我只能和自己對話
在鵬城的海岸邊上。試著去擁抱和奔跑
愛上一座城。和愛上一個人
是一樣的。分離和擁抱
都需要時光的吻合
戌時
(19:00-21:00)
飯后。洗澡。沒加班日子滿是愜意
璀璨的深圳。寧靜的小院
點一支煙。喝杯酒。讓輕煙順著思緒騰飛
寫東西??葱侣?。聯(lián)系聯(lián)系消失多年的伙伴
別人的故事只能成為沉淀
作為墊腳石的。只有那些匆忙歲月里的自己
沒人會敲響我虛無的門
小區(qū)里有人放著搖擺的歌
扭動吧花香。房東留在陽臺的花符合她的氣質
明媚和淡雅都是用來形容美好的
一些干澀和陰暗的辭藻我都倒進了下水道
那些啃食著隔夜味道的老鼠們
它們是否惆悵,抑或興奮
我只是想靜靜地把山都倒過來
讓水都流向山頂。一切都在我的腳下
我喊一聲。所有的人
都應我兩三聲
亥時
(21:00-23:00)
夜有點婆娑。我一只手提著啤酒瓶
一只手拉著樹枝,就像牽著整座城市
和遛狗的感覺不同。酒精洗凈著夜的內心
我和城市里的背影不一樣。深圳灣的夜景是淡淡的
廣場上的音響在詮釋著活著
我能聽見海浪的身影,在我沒有醉之前
有客戶視頻通話抱怨。從他眉宇之間看不出他幸福與否
我在他的臉上打量著我的生活
晚上十點零五分。這是深秋不知所措的時間
我不知道涼爽。塘朗山上有白天殘留的執(zhí)念
帥哥,有興趣健身嗎?
一張青澀的臉給我遞來了一張青澀的傳單
沒下班嗎?我搖晃著手中的酒瓶
整個夜色也隨著搖晃。抖抖抖索索地
樹上的微光也要跌下似的
干俺這行,哪有固定下班時間的呵?
秋風開始有點涼。我瞄了一直嘀嘀響的手機
上班呢。月亮都上著班吶
呦,不
大媽她們已在收拾那雜亂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