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幽靜云丘山(散文)
如果你久居繁華都市,坐擁車水馬龍。在夜深人靜時,是否想過,選一不要太險的幽靜山坳,擇一接住鄉(xiāng)愁的普通民居,在慢時光里,過一份清靜生活?
如果你想,那就去臨汾市鄉(xiāng)寧縣云丘山吧!
云丘山,山綿,石奇,泉神,冰洞。超過一座山該有的特質。
云丘山,綠樹,蔓草,野果,景幽,勝過一座山該有的稟賦。
塔爾坡村,潛伏在云丘山中,空氣清新,山村安靜,滿眼農耕時代元素,當是釋放壓力,撿拾愜意的幽靜之所。
君子樂山,智者樂水,云丘山,既讓你做君子,也讓你當智者。
行走入山路,雖不陡峭蜿蜒,但那一直上行的坡道,也在考驗人的意志和耐力。
云丘山,八月。太陽友好,既不亮得刺眼,也不暗得擔憂,以恰恰好的光澤,感知它善待萬物的胸襟和格局。
溝水汩汩,卻不著急忙慌,像馬拉松選手,沿路小跑,不知疲倦。把速度和力度,兌換成聲響,和樹上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知了”,合奏成曲,幽靜山澗。
沿路綠植,知恩圖報,蔥蘢繁密,肩挨肩,手握手,封閉路的目光。
綠植中,“紅毛果”樹最驕傲了,它從柿樹,核桃樹以及許多不知名的蕓蕓樹叢中,挺身而出,懷揣夢想,舉著刺猬毛似的紅須,在綠蔭中擠眉弄眼,炫耀自己的豐滿和性感。那紅須,如燃燒的火苗,閃爍著撩人光芒,用手一碰,本以為它生硬蜇人,像史湘云,沒想?yún)s若林黛玉,軟弱無力,溫柔至極??磥?,有欺騙性的不只是動物。摘幾顆入口,只需輕輕吮吸,那刺尖即刻送出甜味,柔和不膩,香氣平緩,即刻便彌留舌尖。
還有花,許是因為有水,滋養(yǎng)的月季花朵大,秸稈花色艷。各色野花,更像賣笑的妓女,發(fā)出諂媚笑意。而串串紫花,宛如風鈴,蕩漾樹冠,釋放出對生命的暢想。
就想,如果,我是云丘人,黃昏中,夕陽下,拾鋤而歸,耳有水聲幽,鼻有花兒香。清風兩袖,漫然徐行,一定會生出“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的閑逸心境。
云丘山,不僅自然景觀幽靜,而且人文故事成趣。我把腳插入它土地,它用靚麗細節(jié),毫不費力地把我引回從前。
那藏在山里的塔爾坡古村,依山而建。一座座石屋木門,拱成窯洞。像先輩,一生默默,于大地絮語。純樸又質樸,寬厚又仁慈??吹剿鼈儠r,有一種放松身心,扒下虛榮,回歸故里的自在于隨和。
古村,屏蔽喇叭刺耳,刪除人聲嘈雜,拉黑名利誘惑,送我一個“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詩境。
在清靜,安適的心靈棲息地,隨心一瞅,農耕時代的味道就像一壇陳年老酒,綿密醇厚:院墻上爬滿紅辣椒,宛如過年將點燃的鞭炮,熱絡,喜慶;門楣上懸著玉米棒,雖快經年,顆粒發(fā)白,但陽光一照,就像一枚枚小太陽,飽滿富足;還有藤條編制出司晨的雞,撿菜的筐,兒童玩耍的窩……就連投放垃圾的箱,也發(fā)散出藤條時光,一種樸素的回味和懷想。
我不急不許,踟躕街巷。街不長,巷不深,像一把把折尺,放射短促的形。
我時而駐足賞天空的藍,看膨脹的云,時而摸院墻的石,扣縫中的土。觸木頭的紋,一路走一路看,仿佛迷失在時光博物館里。后來,干脆打坐于槐樹下,任槐花馨香,在空中流淌,淌過臉頰,淌過呈放在街角的石磨,石碾,石扳磨兒。
這些磨面,碾米,碎鹽的石具,應該溫潤了塔爾坡人的時光流年吧。你看,那曾經凹凸有致的條紋石面,已然失去玲瓏棱線,若脾氣暴躁的人,經歷世事后,變得妥協(xié),忍氣吞聲。它們在不眠不休的吱紐聲里,把粒脫去殼,把顆碎成面,在裊裊青煙中,塔爾坡人吃到新米的香,嘗到麥面的甜。此時,它們退休后的老人般,靠回憶對抗時間。我看到了它們的驚喜和落寞。
愛是最體面的安慰。好在,塔爾坡人,記著它們的好,致敬在農耕時代,為生命做出的努力,它們體面地立在街道,接住懷舊情緒。我和它們,相逢一笑,彼此默默,淪陷在歲月靜好之中。
塔爾坡,原名榻耳坡。道教始祖老子李爾,迷戀這里山幽,林密,冰清,水神,曾在這修心養(yǎng)性,下榻此地,故叫榻耳坡。
榻耳坡,逾越幾千年,一直是道家修身傳教圣地。民國二十一年,云丘書院辦學經費緊缺,道士為捐資助學,把道觀所有的榻耳坡田地房產賣給當?shù)卮迕?。村民敬畏附近三座神塔,更名塔爾坡?br />
塔爾坡,有院落43處,每個院落,皆順應地勢,它們外形相近,大多院小,屋小,窗戶小。但內涵不同,擔負著“千年民居建筑的活化石”美譽。
你看,花饃院實至名歸。以蒸花饃技藝,讓生命以另一種方式綻放。綻放出動物的形,花兒的笑,節(jié)慶的儀,人生的喜,這種拼盡全力的綻放,讓我感動驚詫。色澤艷麗,大大小小,層層疊疊的花饃,一層層擺放在展架上,這是時間和技藝的切磋,是光陰和歲月的交好。這一用生命創(chuàng)作的行為藝術,行走鄉(xiāng)間,詮釋悠久農耕文化獨特魅力。
我們和一幫游學小學生,在花饃院午餐。餐桌,木質,原色,罩棉布,紅花綠葉,就像鋪了結婚被面。這種裝扮,如果出現(xiàn)在城市酒樓,就是艷,就是俗。但在花饃院,如此合乎身份,除了貼地氣,還有喜氣。
主食,日常實用饃,白白凈凈,四四方方,嚼之,既有面的香,又有麥的筋,似將塔爾坡人,做人做事,中規(guī)中矩,正來正去,這一民風民俗名句,咽到肚里。一頓飯,不僅是物質食糧,更是精神食糧。
你聽,婚慶院,嗩吶陣陣,花鼓咚咚,說唱聲高低起伏。你看,抬轎的穿紅著綠,轎頂紅稠挽花,轎桿微微顫動,一游客重拾新娘時光,穿嫁衣,坐花轎,在說唱人“大紅的轎子抖一抖,抖一抖,啥都有,吉祥如意,大吉大利”的塔爾坡普通話里,笑意盈盈。
我,則索性坐在婚房炕沿,透過木質小窗上,那乖巧嵌入“?!弊?,“葫蘆”,“喜鵲登梅”等蘊含美意的木雕圖案,回味初為人妻時,那份懵懂羞澀和惴惴不安。就像婚慶院坐在門檻上吃換碗面,以木固化的新婚夫妻,面對生活坎坷,不離不棄。到為人母后,甘愿撲身共力,在家庭和工作上,書寫對未來憧憬和希翼。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趕上了盛世咱享太平……”宋祖英清麗的音,從又一小院飄來。急急進入,原來是塔爾坡非遺皮影戲演出。一個人,兩只雞,被幕布后的藝人,拉扯得手舞足蹈,我坐在幕布前,也興奮得前仰后合。幸福,有時,竟如此簡單。放下,即是收獲。拙樸的民間藝術形式,在現(xiàn)世時光里大放異彩。
大放異彩的還有,植物染坊,鐵匠鋪,織布坊,武術院,村長家,田財主院,辣椒院……你只要從它門口經過,就仿佛聞到草木染氣息,聽到鐵質叮當,織布機嗡嗡……你看,有的游客手捧田財主家元寶,有的把田財主家大鐵鍋蓋掀掉,有的在辣椒院拍攝美妙微笑,有的剽竊村長家一朵花的俏。
游學的生,在村長院中潑墨畫畫,不少游客在村長屋內,嬉笑斜躺,放松在鋪紅著綠的棉布炕席上……
穿過塔爾坡教室,那泥沫的黑板上,粉筆字方正有力,發(fā)著木質光華的講桌,厚道粗獷,結結實實在昏暗光線中,散發(fā)出一見鐘情美意?!叭朔ǖ?,地發(fā)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布道聲鏗鏘,穿越千年,幽靜而有力。
塔爾坡村,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向游客講述,那些流逝歲月中,曾經鮮活的記憶和俯首撿拾的故事。
云丘山,特殊的咯斯特地貌,不僅文化底蘊深厚,而且自然景觀也極奇特。
村外大石頂上,一馬蜂壘的窩,若蝸牛背的殼,似大海翻卷的浪,個大,頂圓,化石般,極富藝術氣質,壯麗詩意。
出村,繼續(xù)爬行約半個多小時,就可到達隱藏在深山之中,距今約300多萬年歷史的冰洞群。
八月之夏,爬山已讓我們大汗淋漓,但進入冰洞,氣溫降至零下20度,瞬間感受冰火兩重天。
洞內冰凌垂掉,冰花綻放。盡管棉衣加身,但進去幾分鐘,就覺寒從腳下升,冷從背上出。三步一彎道,五步一景觀,洞穴相互貫通,高低曲折。幾人才可摟抱的冰柱,高大威猛,倔強地杵在面前,讓人望冰生畏。冰筍,冰燈,冰鐘乳,像刀,如云,似雪,占領整個空間,在五彩燈帶照耀下,就像進入仙境,呈現(xiàn)美輪美奐景象。
如入仙境的還有云丘山澗,塔爾坡村前的神仙峪。水,是山的命脈,古村魂魄,神仙峪,理所當然,成為水的領地。奔涌,湍急,本就水汽迷蒙,再加上人工創(chuàng)造,更是云霧繚繞,變幻莫測。古樹,灌木,山花,苔蘚,似穿了輕紗的美女,一步一景。鴨子,鯉魚,藍蝴蝶,繚繞蹣跚,隨處可見。
“神泉”,是神仙峪最有力的供給。那嘩嘩水聲,喚醒抔掬啜吸,觸唇頓生好感,清涼而不刺骨,甘甜沒有咸澀,慌忙倒掉杯中水,帶得神泉歸。
“神”,看不見的形,被人想成無所不能??梢园卜潘兹诵撵`。老子是否也是飲了“神泉”,才有了頓悟,寫出《道德經》?
山翠,水幽,村靜,陶淵明的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吧!
問好,祝福秋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