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樂】 青春,這場遠行(小說)
“考試結(jié)束,請考生停止答題,坐在原位不動,等待監(jiān)考老師收卷,收卷完畢后,方可離開考場?!痹阝徛曧懫鸬哪且豢?,廣播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寧毅放下了手中的筆,長舒了一口氣,心里五味陳雜,他的學生生涯終于宣告結(jié)束。
寧毅走在回班級的路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周圍盡是同學們肆無忌憚的笑和討論試題的激烈聲音,此刻,別人有多高興,他就有多失落。教室里,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有人歡喜有人愁,仿佛千言萬語都道不盡他們此刻的心情,恨不得把整個教室攪得天翻地覆。
班主任走進教室以后,熱火朝天的聲音逐漸減弱,所有的人眼睛都注視著講臺,寧毅卻在東張西望。短短的兩分鐘,班里每個人的臉龐都從他的眼前掠過,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同桌歆欣身上,瞳孔里泛函著淚光,他是真的舍不得??!
“喂,你考試考傻了吧,用這種怪怪的目光盯著我?!膘浪坪跤X察到了寧毅的異樣,開口調(diào)侃道。
“沒有,只是覺得今天的你很漂亮?!睂幰銓擂蔚啬樇t,開口解釋道。
“哈哈,果然還是小寧子嘴甜。”歆欣笑著說道。
當各科老師布置完作業(yè)以后,寧毅收拾好書包,走出了教室,歆欣在這時跟了上來,問道:“考試考得怎么樣,能進前十嗎?”
“應該可以吧,你呢,這題對你來說小菜一碟吧。”寧毅說道。
“還行吧,步入高三,壓力越來越大了,爸媽總希望我能考上名牌大學。”歆欣撇了撇嘴,說道。
五月底月的天氣,熱得可怕,從班級走到校門口,兩人就熱得滿頭大汗,說過再見以后,兩人分道揚鑣,寧毅時不時地回頭望著歆欣的倩影,好像此刻再不多看幾眼,以后就真的再也看不見似的。
寧毅步行走到縣城的汽車站,搭乘上了回鄉(xiāng)下老家的班車,當客車路過學校時,他在里默念了一句:“南中,再見?!本o接著,腦海里回憶起了兩年前初進校園的情景,當時,他信誓旦旦地對陪送的姐姐和母親說,自己一定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名校,為他們爭光??墒?,如今這一切都化為了泡影,一件突如其來的噩耗,打亂了他的生活,他也不得不離開校園,提早進入社會這個大籠爐。
南中,有許多寧毅牽掛的人,慈祥的班主任,看重自己的語文老師,以及那個對自己百般照顧,從不嫌棄自己家境貧寒的同桌歆欣。在班里所有的男同學眼中,歆欣就是他們心中的女神,成績優(yōu)秀,長相甜美,翩翩有禮,待人和善,完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宛若天仙。寧毅也喜歡她,但也僅僅是喜歡而已,雖然有很多女生說他長得也還挺帥,可是他知道,與歆欣比起來,自己仍是卑微的。
就像世界上其他窮小子一樣,寧毅也有著自己的遠大抱負,為此他拼命學習,埋頭苦讀,中考以優(yōu)異的成績進入了全縣最好的中學最好的班,幻想著有朝一日憑一己之力,改變家庭狀況,讓父母和姐姐都過上富裕的生活。然而啊,幻想終究是幻想,源于現(xiàn)實,敗于現(xiàn)實。
在兩個月前,在外務工的寧毅父親不幸猝死,母親也重病不起,全家的重擔全部落在了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身上。寧毅從小和姐姐的關系就特別好,姐姐當年更是為了他,放棄了讀高中,到廣東打工。寧毅很感激她,也心疼她,他不愿意姐姐為了自己,這個家拼死拼活,畢竟她是女兒身,把這一切都壓在她的身上太不公平了。
坐在車上,寧毅想了很多事情,有回憶,有未來。車子到達鎮(zhèn)上以后,他又在大橋上打摩的回到了農(nóng)村的那幢小樓。他抿了一下嘴唇,將自己從沉思中拉出來,給了自己一個微笑,用飽滿的熱情去面對新的生活。他,是打不倒的不倒翁,他,亦是越戰(zhàn)越勇的灰太狼,他堅信,只要自己勤勞肯干,一定能幫家庭度過窘境。
“姐,我回來了?!睂幰阕哌M屋,對里面喊道。
“累了吧,我給你倒杯水,過一會兒飯就好了?!睂幰愕慕憬銓庨吡顺鰜?,對他說道。
寧毅拿起水杯,喝了幾大口,然后就走到灶房里幫姐姐燒鍋做飯。寧楠看著自己的傻弟弟,開口問道:“期末考試考得怎么樣,高三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好好學習就行,其他的姐姐來。”
“姐,我決定了,不念書了,我要跟你去外面打工?!睂幰阋荒槆烂C地對寧楠說道。
“說什么傻話呢,你成績那么好,天生就是讀書的料,怎么能跟姐一樣沒出息呢。”寧楠訓斥他道。
“姐,我說的是真的,或許這就是我們老寧家的命,再說了,一家人都靠你怎么行,我可是男子漢,得幫你分擔,而不是成為負擔。”寧毅再次開口說道,語氣堅定。
寧楠聽了弟弟的話,盯著他看了好久,然后邊炒菜邊流出了感動的眼淚,她再要強,也是個女人?。★堊郎?,一家人坐在一起,緘默不語,他們每一個人都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像對于此刻的他們來說,無論說什么都是徒增悲傷罷了。
這幾天,寧毅兩姐弟在家里幫爺爺奶奶做農(nóng)活,照顧在床不起的母親,寧楠也托親戚在市里買了兩張去深圳的火車票,打算過幾天就和弟弟去南方打工。
一天晚上,寧毅難得清閑,他坐在書桌前,看起了小說。十幾年以來,除了學習,他就這一個愛好,就連他的老師都說他在文學方面的造詣很高。在學校里,課余時間,他經(jīng)常借同學的青春雜志和小說看,看得多了,自己也興趣盎然,胡編亂湊了幾篇。班里的同學把他的小說傳來傳去,所有人都稱贊他妙筆生花,文采斐然,將來說不準能當個編輯,小作家之類的文字工作者。
寧毅看了會兒書后,拿起手機,登錄了QQ,歆欣給他發(fā)來了消息:“喂,小寧子,你這幾天有沒有做作業(yè)???理綜有幾題挺難的,我算了半天才算出來?!?br />
“沒有呢,對了我要跟你說件事。”寧毅看到消息,回復過去。
“什么事啊,說唄?!膘腊l(fā)了一個疑惑地表情。
“我不念書了,要去深圳打工?!睂幰惆l(fā)送道。
“你瘋了吧,好好的,說什么胡話,以你的成績考個985不是問題,竟然想去輟學打工?!膘啦唤獾卣f道。
“家里發(fā)生了一些事,不能讀書了,本來那天考完試我想跟你說的,可還是開不了口,不過我知道你遲早會知道的?!睂幰阏f道。
“你要想好啊,好好跟你父母商量,就算再難,也不能讓一個想念書的孩子輟學,這都2011年了,他們那是啥思想觀念?!膘阑貜偷馈?br />
“這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睂幰憬忉尩?。
緊接著,歆欣發(fā)了一堆勸說寧毅的話,見他決心未動,直接打電話給班主任了。班主任在那天晚上也同他聊了兩個小時,叫他慎重地做決定,只要想來,學校隨時歡迎他。
寧毅掛了電話,心里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很慶幸,有這么多人關心著自己,對于未來,他也似乎更有信心了。他站在院子里,看著天空,今晚的月亮特別圓,繁星滿天,閃閃爍爍,仿佛是在鼓勵他,加油,你能行。他知道,在這個時代,讀書是窮人翻身的最好機會,如今高考已與他失之交臂。可是,前人也說過,條條大路通羅馬,誰知道他寧毅會不會是萬千幸運兒中的一個呢?
8月份,寧毅告別了爺爺奶奶和母親,和姐姐乘車來到了市區(qū),打算坐火車奔赴南方。寧毅是第一次坐火車遠行,一路上緊跟著姐姐,走過了一道道流程,終于來到了車上。其實,車內(nèi)的環(huán)境比寧毅想象的好太多了,有空調(diào),有舒適的座位和小桌子。車上的人也穿著不一,有體面的,也有土里土氣的,后來的他才知道,這里哪有什么有錢人啊,真正的有錢人都坐飛機和高鐵去了,稍微條件好點的人也選擇了臥鋪。
一路上,火車翻山越嶺,穿洞過橋,寧毅見了許多以前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風景。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不喑世事的小孩,突然之間見到了另一個新奇的世界,難免有些好奇。
經(jīng)過一天多的顛簸,寧毅和姐姐到達了目的地,深圳,寧毅走出車站,看著眼前的高樓大廈,熙熙攘攘的人群,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車,心里不由得一震,這就是大城市嗎,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在這里闖出一番天地,那該多好。
“看呆了吧,姐剛來的時候也是,雖然在電視上見過,可真的身臨其境又是另一番感覺?!睂庨羧裟倦u的寧毅說道。
寧楠和寧毅坐地鐵,轉(zhuǎn)公交幾經(jīng)輾轉(zhuǎn),來到了一片工業(yè)園區(qū),這里的環(huán)境不如市區(qū)的好,但也比老家那個縣城,那個小鎮(zhèn)強多了。寧楠工作的廠是一家生產(chǎn)電子設備的大廠,雖然比不得富士康,但是在國內(nèi)也算小有名氣。寧毅一路跟著姐姐,提著大包小包,然后來到了工廠附近一個不算豪華和干凈的小區(qū),小區(qū)里的樓房略顯破爛,寧毅跟著姐姐走進了一間房子。
寧毅剛進屋,就聽到里面有個女人說道:“小楠楠,你可終于來了,我想死你了?!?br />
寧毅盯著這個女人,長相一般,穿著一般,只是聲音實在是好聽至極,讓人倍感舒適。
“這就是你弟弟,哇塞,妥妥的一枚小帥哥啊?!迸艘娏藢幰阋院螅f道。
“姐姐好?!睂幰汩_口喊道。
“嘴真甜?!闭f著,他接過了寧毅手中的進去,就往里面走。
這是一家兩室一廳的房子,面積不是很大,原本住了三個人,后來走了一個姐妹,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寧毅。
“你說,我們?nèi)齻€人該怎么分配房間呢?”寧楠的朋友說道。
“我睡沙發(fā)吧,你們倆各睡一個房間。”寧毅說道。
“對,就這樣吧,燕子,我弟弟他很好安排的?!睂庨f道。
第二天,寧楠就把寧毅帶到廠里面試,辦了入職手續(xù),在家等待了一天以后,就正式上崗了。寧楠所在的車間走了一個人,他剛好就分配去了那里,只不過不在一條流水線上。
寧毅對車間的一切都很陌生,當自己親自看見那些零部件和制造設備以后,頗感好奇。他的工作很簡單輕松,就是用磁吸筆安放零部件板,唯一難受的是得站著度過一天,這一個月他上白班,下個月倒夜班。
寧毅所在的車間都是年輕人,年齡差距不大,只有少數(shù)幾個三十多歲的大姐,當車間里的小姐姐們看見新來的小帥哥以后,無不在休息的時候跑過來搭訕聊天,寧毅也都禮貌待之。本來有幾個長得還算好看的小姐姐對他意思,但知道他年齡過于小的時候,也就沒那個心思了。
有魅力的人走到哪里都會受到追捧的,當初在學校是,現(xiàn)在來到了廠里也是,寧毅跟同事們相處的相當愉快,短短的兩個月就互相熟悉了。不得不說,有時候年輕就是優(yōu)勢,寧毅在學習方面是個尖子生,在廠里干起細活來也得心應手,他踏實好學,很快整個流水線的活他都會了,線長和車間領導每次路過他身邊時都少不了夸贊幾句。
寧毅來深圳小半年了,每次放假休息的時候他都一個人躲在家里看書,就連過年那幾天在廠里加完班以后,便回到家里看電視,休息,仿佛外面的繁華繽紛與他無關似的。
“寧毅,你今天必須跟我們出去,再呆在家里你會悶死的?!敝苣┑囊惶?,同居的姐姐李燕玲對著寧毅說道,寧楠也跟著附和。
寧毅無奈,只好跟在兩人的身后。三人一路乘車來到了市區(qū),走過一個又一個繁華熱鬧的街口,寧毅一路上都在東張西望,天上的,地上的,左邊的,右邊的,他都看了個遍。突然,在一家商店門口,寧毅看到了一個蹲在地上,頭發(fā)凌亂的女孩,看年紀,似乎與他差不多大。
寧毅的目光移到了她腳前邊的一張紙上,上面寫著“求助”兩個大字,他再細看內(nèi)容:本人因錢包手機被偷,流落街頭,一天沒吃飯,求好心人支助,他日必還。
寧毅盯了那個女孩半天,開始翻錢包,可是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女孩這時目光也正盯著寧毅,露出渴望的神情。四目相對,寧毅略顯尷尬,他的嘴巴仿佛不受使喚似的,說道:“對不起,我沒帶錢?!?br />
“沒關系的,帥哥?!迸⒍Y貌地說道,雖然因為饑餓聲音略顯無力,可就是那么好聽。
寧毅這時注意到了她的臉,清新脫俗,雖不至于貌美,但確實是寧毅喜歡的類型。寧毅在這時產(chǎn)生了惻隱之心,在后來的日子里,他曾無數(shù)次回憶起他們的邂逅,很慶幸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他從大街上撿回了一個女朋友啊。
“你方便跟著我嗎,我?guī)闳コ燥垼惴判奈也皇菈娜说?。”寧毅看著他說道。
“我身上很臟的,你不會介意吧,再說會不會給你帶來不便?!迸⒛浅纬旱难劬粗鴮幰?,說道。在很多年后,她曾對寧毅說,初次見面她的芳心就被寧毅俘獲了,他是第一個主動幫助她的人,再說,就算他圖謀不軌,對方是個帥哥,自己也不虧。當時她的心里真的害怕,可不知道為什么,在路上瞥到寧毅那真誠的眼睛,她的心跳就穩(wěn)定了,寧毅簡直就是個偷心賊啊。
“不會的,你跟著我吧,我姐姐就在前面。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寧毅說道。
“我叫劉思可,帥哥你呢?”女孩回答道。
“我叫寧毅?!彼f道。
于是,寧毅帶著劉思可快速跑了幾分鐘,追上了寧楠和李燕玲,然后氣喘吁吁地說道:“姐。我剛才在街上遇到老同學了。”
寧楠望著旁邊的劉思可,有些疑惑,寧毅在這時說道:“她叫劉思可,我初中同學,這次一個人來深圳打工,錢包和手機都被偷了,流落街頭,怪不容易的,就讓她跟著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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