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朝圣者的春天(散文)
據(jù)說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相遇,可能性是千萬分之一,成為朋友則是兩億分之一。
還清楚地記得,與林尚人先生的相識是在新浪博客。那時的新浪博客每天都人來人往的,簡直熱鬧非凡。一個不經(jīng)意我們相遇了,以至于現(xiàn)在回味最初,誰都說不確切。
當時的他叫冬日暖陽,我叫雁過無痕。相識沒多久,他就像老朋友般喊我無痕了,我也習慣地叫他暖陽。不曾想,從最初相識到現(xiàn)在,近十年光陰已悄然滑逝,每每回望都難禁心底的唏噓。
想想一個天南,一個地北,相隔幾千里又素味平生的兩個人,就這樣成了互相信賴的朋友,也真是不得不感恩命運的慷慨。我印象里,暖陽確實像他的名字那樣純粹、簡單,有著一顆蓬蓬勃勃的赤子心;每與我論詩,他所表現(xiàn)出的那股單純率真勁兒,總讓我產(chǎn)生比我小的錯覺,但處事上的穩(wěn)當持重,又讓我認定了他這個兄長。
古語講: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都是理科生,卻一樣揣著一顆火熱的文藝心。無論這個世界怎樣紛繁復雜,我相信有緣的人總會遇見;但能夠真正走近的,一定志趣相投。
暖陽愛寫詩,這是相識之初就給我留下的印象。大概是在2012年吧,我們都在新浪博客里經(jīng)營著一塊精神田園。我每次發(fā)博文,他都會跑來閱讀評論;他寫了詩歌,或者轉了文章,我也會興沖沖地過去捧場?,F(xiàn)在回想起來,還會忍不住為自己當初的激情豎大拇指呢!這樣一來二去的,不知何時何因暖陽竟欠下了我一筆賬,答應給我寫一首詩。
不久后的某一天,他還真兌現(xiàn)了承諾,于是我看到了這樣一首詩歌。
雁花心海
——贈予雁過無痕
燕北歌鸝往南飛
一路鮮花?處處歌
雁飛過?雪無痕
聲無影?歌繞梁?天籟音
回程日?悠悠心海間
歡無忌
樂無極
天際處?彩云數(shù)數(shù)
情心無垠?愛無邊
看時間,是2012年的5月19日,他還特意在詩歌的前面加了注兒。“曾答應‘燕北歌鸝——雁過無痕’老師為其作首詩,現(xiàn)特此奉上,暖陽祝其歡樂永無盡!”是他一貫的客套和周到。
那時我博客的名字叫燕北歌鸝?,F(xiàn)在回想起寫詩這一段兒,還不禁莞爾。說實話我們那時寫的東西大都不像樣,既談不上高度更沒深度。暖陽管這首詩叫順口溜兒,我也在心里默默認同著,卻終于忍住沒去“落井下石”,只給他發(fā)過去一個憨憨的笑臉。因為我覺得,詩雖然寫得粗陋些,卻一樣記下了我們真實的情誼,還有那段日子里的美好,仿如凝于歲月的沉香,讓人回味。
也是在新浪博客里,暖陽的那首《特殊的目光》第一次變成了鉛字,刊發(fā)于香港的《新文學》。這讓他異常欣喜,也更堅定了人生的方向。于他而言那段日子是晦暗的,剛剛掙扎著逃離人生的谷底,就在上帝試圖關閉他那扇心靈之門的時候,是文字幫他又打開了通向這個世界的窗口。他感恩文字不僅給了他走出困境的勇氣和力量,更讓他獲得了重生!
想想蒼茫人世,每一個生命都以個體的形態(tài)存在著,其思想、情感和語言也因此被賦予了個性化色彩,但其存在的終極卻一定是朝向自己內(nèi)心的,一種對自我靈魂的關照、認知和救贖。
總有一種方式,能把人的靈魂引度向自我的回歸,其中就包括詩歌。暖陽找到了詩歌,也就找到了精神家園和靈魂的皈依。
那之后,他開始更加努力地學習寫詩了,也開始用心地審視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還有自己手中的這支筆。他異常勤勉,對生活也極用心。他愛家人朋友,更關注天下蒼生、自然萬物。在他眼里,幾乎任何目之所及心之所觸,都可以化為筆端涓涓的詩的流水。
為了寫好詩歌,他肯于虛心向圈里的高人們求教,更時常與同道中人交流探討。一首詩從落筆開始,往往要改十來遍,甚至更多,他字斟句酌,廢寢忘食地寫,很是有當年賈島“推敲”的意味。
無論做什么事情,我總認可著“繩鋸木斷,水滴石穿”的道理,這些年,在暖陽身上這句話也算得到了最好的印證。他的詩歌真是寫得越來越厚重有味道了,詩作也時常發(fā)表,更有作品獲得各類獎項,收錄高規(guī)格文集。去年他又光榮地成為了中國詩歌協(xié)會的一名會員,此刻再看到他的這本詩集《月光森林》的付梓面世,說實話,真心替暖陽感到高興!這些年,我算是真正見識了他在文字上的付出與成長,他的那股孜孜以求的勁頭,還真是讓我佩服。
紀伯倫說過,詩不是觀點的表達。它是從流血的傷口或是微笑的唇間涌出的一首歌。
按照這種說法,詩歌一定至情至性、至真至純,是一種對人性的引度,更近乎一個靈魂的舞蹈。暖陽的詩語里,不僅能讓人感受到那種濃濃的深情和愛,更有正義、良知和擔當。
其中那首《致母親書》,讓我尤為難忘。
“八月的風鑿開河面/一顆孤絕的心切斷流水/您沉到時光的盡頭/再沒有無涯供我揮霍/媽媽,您我就此成永遠/您九十一歲的人生終沒能扛住/那些聲音和表情傳遞的霹靂,感受不到太陽起身/也追不上您踉蹌西歸的腳步/媽媽,您走后,日日是黃昏/人世間的我每次想起/都會被疼痛和悔愧牢牢扦住/總忍不住淚眼雙流/我佇立在秋風里的孤獨/也會望穿秋水/只為尋找您的慈祥。
我恨,沒能及時出現(xiàn)在您身邊/或細聽您幾分鐘的訴說/撫慰您驚慟的靈魂/哪怕短暫地讓您握住一絲暖/也不致河水斷流/摧心裂肺凝成永恒的黑。
媽媽,沒有您/不再有召喚引我回家/我顫抖的手/握不住午夜夢回的溫暖/媽媽,沒有您/不再有甜香讓我沉醉/少了您的飯桌/更使我咽不下余年的春晚。
媽媽,您走后,星光夜夜不得寧眠”。
讀這首詩的感覺是那種感同身受的疼,因為聽暖陽說起過這詩里的故事。那些讓人無奈更無語的現(xiàn)實里,他不得不借助一首詩,隱藏起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只能借用一首詩,來憑吊慰撫母親驚慟的靈魂,送上自己一片痛悔和懷念的深情。曾聽誰說過,隱忍的疼痛和情感最是動人!暖陽的這首詩,每讀我都忍不住心有戚戚。但男兒有淚不輕彈,相信那些眼淚和痛楚都被他一點點埋進了心里,隨母親離去的傷口一起,留給歲月慢慢消化,或是愈合。他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海,只是深淺不同!只有在廢墟上成長的人,才能真正體味到生的意義!”
不得不承認,歲月確實教會了人成長,可成長之中,人又總是要身不由己地把自己再融入歲月……
想想這些年,新浪博客早荒蕪了,好多人都已離開,而我們還沒有走散,我們幸福地笑著,每天迎接著古老又嶄新的朝陽,堅守著自己喜愛的文字,初心未改。不知怎的,此時此刻我的眼前竟浮現(xiàn)出那些朝圣者的身影。雖然他們可能信仰不同,朝圣之路卻都是通往內(nèi)心認定的最為神圣的地方。他們都異常堅定而執(zhí)著,在朝圣途中滿懷虔誠的五步一拜、十步一跪,即使磕爛了膝蓋、手臂和額頭也不轉身,甚至還有不少朝圣者在通往內(nèi)心圣境的途中,因饑餓、疾病、寒冷和不勝的苦累最終以生命交付。
這些朝圣者們的勇敢和無畏,讓我看到了信仰的力量。而想想這些年對文字的堅守,那份無怨無悔的追尋,又何嘗不是一場漫長而執(zhí)著的朝拜呢,以至于早已深入骨血和靈魂,成為支撐著內(nèi)心和精神強大的信仰。
文學的路上,我們便是這樣的一群朝圣者,艱難跋涉,無懼風雨,因為我們每個人的內(nèi)心里都載滿著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