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古柏沉浮(微小說)
一九三七年,小日本就進了中原,先打開盧溝橋,后進了山海關(guān)……
我是一棵千年古柏,古往今來,經(jīng)歷了數(shù)不清的月缺月圓,見證了無數(shù)次歷史興衰。遠的不提,就說近現(xiàn)代吧,隨著崇禎皇帝朱由檢自盡,轟轟烈烈的大明王朝退出歷史舞臺。努爾哈赤帶著一腔熱血,鐵蹄下建立滿清王朝……后來慈禧太后執(zhí)政,與外國侵略者簽訂喪權(quán)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再后來八國聯(lián)軍進北京,火燒圓明園。小日本也一腳踏進中國領(lǐng)土,企圖在這片土地建立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那時候瘟疫橫行、餓殍遍野,老百姓們?nèi)f不得已易子而食。小日本進了中原后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所生活的神州大地百姓們經(jīng)歷了太多劫難,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眼前景象真是慘不忍睹。
站在泰山頂上的我空有人人艷羨的高度,卻沒有任何辦法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因為我為了生存早已深深扎根在腳下石縫的泥土當中,半點移動不得。只好無奈地每日里淚眼朦朧,仰天長嘆,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幾近枯萎。
后來經(jīng)過八年抗戰(zhàn),偉大的祖國終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老百姓們迎來了當家做主的日子。特別是改革開放四十年以來,人們的生活日新月異,再也不用為填飽肚子犯愁了,百姓們的精神面貌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物質(zhì)文明、精神文明共同進步,追求美、欣賞美、創(chuàng)造美已經(jīng)成了倍受推崇的時尚芭莎。
我這棵沉睡了上千年的老樹也被華夏欣欣向榮的春風所吹醒,思想著該怎樣為祖國的繁榮昌盛盡點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我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在我肩膀上搭窩的喜鵲聽,她飛出去沒多久,就給我銜來一臺比手機大些的平板電腦,這玩意如天書般包羅萬象,哪都不用去就能縱覽天下,可把我高興壞了。于是靠著這一臺平板電腦,根據(jù)上千年的見聞積累,思想著“萬物生長離不開太陽的道理”,也在泰山頂上掛牌成立了“金色陽光綠植有限公司”。為了拓展業(yè)務,公司里廣招各個民族綠植。剛開始的時候誰也不相信我的實力,所有綠植們都只當我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并不理會綠植公司的存在,更是鮮有來問津者。我的綠植公司成立一年左右仍舊門可羅雀。后來總算有石榴小姐、蘋果姑娘、櫻桃女娃、松先生和竹先生等寥寥可數(shù)的幾個前來應聘。同時前來報到的還有農(nóng)人恨之入骨趨之若鶩的綠草先生。
作為(他)她們的頂頭上司,我尤其懂得物盡其用、因地制宜這個道理,于是把那些身材矮小,綠絨絨的青草先生派去城里做了綠化帶;派石榴小姐、竹先生、芭蕉娘子等去了海南;而把蘋果姑娘和梨姑娘以及她們的山楂表妹安排在北方。幾年下來,她們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牢牢扎根,而且頗有建樹。石榴小姐在海南的各個街道穩(wěn)扎穩(wěn)打,工作認真負責,把花開得紅紅火火,儼然成了當?shù)氐拿?,還結(jié)了不少碩大的果實,為公司做出不菲的貢獻;竹先生經(jīng)過三四年的歷練,長成了一株株參天大樹,高不可攀;芭蕉娘子也有了自己的成果。
蘋果姑娘也非常適應北方的氣候,她任勞任怨地辛勤工作,開著溫暖的花,捧出酸甜的果。來自好幾個家族的梨子姐妹都各有收成。北方寒冷的秋霜不僅沒把她們凍壞,還令她們的果子更加爽脆多汁酸甜可口。
大家看到我的管理能力,不少綠植們都紛紛慕名而來,一時間公司門口高的、矮的、圓的、扁的、光開花的、專結(jié)果的各種綠植紛至沓來,差不多快把我的門檻踏破了。高興之余,禁不住有些飄飄然了。
美中不足的是蘋果姑娘偶爾會?抱怨北方的冬天來得太早,她和秋的約會剛剛紅了臉,那刀子似的北風就一天緊似一天地催著她和父母分離,實在沒辦法只好貓進人家的柜子里過冬。而石榴小姐有時候會提起從來沒看過下雪,言談舉止中充滿好奇。
于是乎我便突發(fā)奇想,讓少數(shù)骨干綠植異地而處,看看會有什么樣意想不到的收獲。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我一紙調(diào)令,讓石榴小姐和竹先生一路向北,并安排蘋果姑娘和梨姐妹去了海南。為了能讓她們安下心來扎扎實實地工作,這段時間我既不看她們發(fā)的微信,也不接視頻,與這些外調(diào)的員工暫時斷了聯(lián)系。想不到再打開“外調(diào)綠植”頁面的時候,在遙遠的哈爾濱,剛經(jīng)過兩個冬天石榴小姐高高的個子就凍矮了好大一截,更夸張的是瘦得幾乎只剩一把骨頭,灰頭土臉的,全沒了往日的風采,纖細的身材堪堪只夠栽在農(nóng)家的花盆里。她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跟我訴說著她患了多少場感冒,生了多少次病,說到傷心處葉淚直落。她蔫蔫地舉著幾朵看不出模樣的小花,稀疏地捧出幾個劣果,把我給她安排的工作干得一團糟。農(nóng)人們竟不知那果是可以吃的,只當是盆景,擺在陽臺上供茶余飯后消遣無聊時光??吹贸鰜硎裥〗銓γ篮蒙钤僖蔡岵黄鹑魏闻d致,她是一時一刻都不想留在這了,更別提以后能在北方長足發(fā)展。見我絲毫沒有改變主張的意思,言談舉止間頗為激動,最后甚至連“離職報告單”都甩給我了。
從她的嘴里我才知道,竹先生在剛到北方那天就受不了當?shù)氐暮錃夂虺弥€能挪動連夜逃之夭夭了。因為沒有盤纏實在回不了家,只得勉強留在溫帶,為了使自己不至于渴死、餓死雖然費了好大力氣在溫帶扎下根,卻實在無法伸展抱負,長到兩米來高成人手指般粗細再也長不起來。待我把鏡頭轉(zhuǎn)向他們的時候,他們?nèi)家桓泵纥S肌瘦瘦骨嶙峋地翻著白眼瞪我,明顯是活得有氣無力。說老實話,我一直為我會有如此聰明的頭腦而驕傲,并且想當然地認為這個實驗肯定會做得不錯。還心心念念著明年把桃子、海棠和椰子等其他下屬也都像石榴蘋果們那樣調(diào)動一下,以備讓我旗下所有的綠植們將來個個身懷絕技,南北通吃,不想這才剛試行就遇到了麻煩。
蘋果姑娘在海南曬得臉色黢黑,僅有的幾朵小花還特別害羞,一見人就蔫,都不知道藏哪才好。根也扎不牢,枝也長不開,分給她的任務根本沒辦法完成,結(jié)的果實又酸又苦,難吃的緊。她同樣把“離職單”交到我手上,她說這工作沒法干了,南方的雨水太多,她實在適應不了。梨子不說話,只把果實遞給我,我咬了一大口,又趕緊吐出來:滿肚子的清水,一點味道都沒有。
唉,看來我這個“天才綠植專家”的自以為是的實驗要無限期擱淺了。鐵的事實證明,如何安排好下屬的工作還真是一門莫大的學問呢。?
經(jīng)過這次失敗,吸取經(jīng)驗教訓,?我把畏寒怕冷的櫻桃安排在溫帶工作;西瓜、哈密瓜等兄弟和葡萄姐妹們多數(shù)派去新疆;當然,石榴、椰子等依然回海南;蘋果、梨子照舊返北方。我把垂柳小姐盡量安排在有水的岸邊,荷姑娘們更是自請下水。楓樹先生比較喜歡呆在山上。我封松柏為衛(wèi)兵,每年給他們發(fā)一套新的綠色戎裝,讓他們在山崗懸崖等各個艱苦的地方站崗。我還根據(jù)不同季節(jié),把月季、牡丹、木槿、菊、等所有擅長開花的綠植錯落有致地安排在城市的街道、公園以及各個公司或者農(nóng)村大院里。
因為安排合理,她們都盡職盡責,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大放異彩。每到夏季,身材高挑的石榴小姐著一身綠色鑲紅寶石的連衣裙,站在城市的馬路兩旁猶如女兵般英姿颯爽;熟透的櫻桃個大飽滿、紅紅的小嘴,讓每一個見者都忍不住垂涎三尺;當深秋來臨繁華落盡的時候,每年楓先生都能著實紅上一陣子,令多少傾慕者陶醉癡迷、流連忘返;冬季里北方有雪花,南方有梅花與之媲美,兩相結(jié)合之下,更是美輪美奐……看著自己的巧手把祖國山河點綴得花團錦簇多姿多彩,我這把老骨頭當真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了。人類常說“笑一笑十年少”,這不,本古柏現(xiàn)在天天笑口常開,想必再活五千年都不是夢!
今日痛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