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又是一個雪天(散文)
雪是午時才下的。
早晨走出家門,天地暗沉,一派灰蒙蒙的景象。一路聽不到鳥鳴,沉悶而凜冽的氣息在天地漫延,就預(yù)知有雪要下的。
這樣的天,注定心情無法陽光。
感冒多日不見好,前幾天買的藥吃完了,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先去樓下診所買了藥,才去了店里,吃完藥,然后去了某局。
事之沉甸,我盡量克制自己情緒陷入低落。
寬敞明亮的某局大廳里,坐著兩男兩女四個工作人員,手里都拿著手機(jī)。兩個女的比較年輕,看起來沒啥事,悠閑地一會兒扒拉手機(jī),一會兒望望電腦屏幕;一個男的在給一個來者滔滔不絕說著什么,因事不關(guān)己,我也沒留意聽;一個閑坐。我問閑坐的那個,局長在嗎?他說在開會。我又問,什么時候能開完,他說,他們也說不上,并說局長一早上兩個會呢,開完也許就到下班了。
這種情況,司空見慣,早有預(yù)知,沒有失落。我站了一會兒說,那我下午再來。
回來的路上,天更加陰沉,但沒有看到雪花飛舞。
回到店里一直瑣事忙,沒看門外,吃午飯前,偶然望向門外,零零星星的雪花已在空中飄舞,但是不大,地上猶抱琵琶半遮面,才如灑了一層白白的面粉,但仍然能隱隱約約看到地面,雪只是覆蓋在地面的一層白紗。
下午在單位上班的時間,我又去某局,才知道雪越下越大,且紛紛揚(yáng)揚(yáng)、浩浩蕩蕩,肆意舞蹈,酣暢盡致。
這是自立冬來最大的一場雪。地面已經(jīng)鋪了厚厚一層,腳踩上去吱吱作響,樹木上星星點點掛著的鱗光閃閃,像螢火飛舞。地面目光所到之處皆是白茫茫一片,有一寸多厚。盡管如此,依然有人如我穿行在雪中,向既定的目標(biāo)前進(jìn)。
因感冒,我戴著厚厚的口罩,棉手套,圍著淺粉色的棉圍巾,穿著黑色沒小腿的長棉衣,半根皮鞋,只出來兩個眼睛掌握方向,把自己包裹得嚴(yán)絲不漏。
某局并不遠(yuǎn)。從南繞過櫛次鱗比繁華的航天商業(yè)步行街,再從航天廣場折向東,一千多米路左右;從南,穿過飲食服務(wù)公司舊市場折向南,也就千米路。無論從哪邊走,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相差兩三分鐘。我選擇向北的路。
腳踩在光滑鋪滿雪的地磚路上,地面打滑,有種站不穩(wěn)的感覺。盡管我小心翼翼謹(jǐn)謹(jǐn)慎慎走著,也免不了猝不及防地滑一下,所幸每次都是趔趄,有驚無險,沒有跌倒。
雪天,顧客寥寥無幾。飲食服務(wù)公司舊市場內(nèi),只有店員立在門內(nèi)望雪,也有玩手機(jī)的。出了飲食服務(wù)公司折向北,已經(jīng)有單位的人在掃雪。有的拿鐵锨鏟,有的拿掃把、笤帚掃,男男女女,都是中流砥柱者,沒有老者,一幅熱火朝天的場面,看著心里暖暖的。
踩上四級光滑臺階,進(jìn)了某局,二女二男,依然是早晨的面孔,對我的到來漫不經(jīng)心,仿佛到這來的都沒正事。我向離我最近的那位男工作人員打聽,某局長在嗎?他說不知道,他問一下。他手拿手機(jī),扒拉了好久,老半天,回復(fù)我不在,開會去了。我問會什么時候結(jié)束,他說,他也不知道,并問我找局長啥事。多日的奔走已然明白,對于不相干的人來說,一個人的生死與他波瀾不驚。便說,這個一兩句話說不清,材料都在局長那,她知道的。他哦了一聲。我說,可不可以把局長的電話號碼給我,那個男工作人員看了看我,沒有回答,走向里面的辦公室。我又問走過來一女的。我說,麻煩給我說一下局長電話,我好詢問她什么時候在,我好過來,不至于空跑。她說,局長的電話不是想給誰就給誰的,萬一她正在開會,你打電話騷擾了她怎么辦,只能給她自己辦公室電話。
我想,領(lǐng)導(dǎo)開會,一般都會關(guān)機(jī),我打也不會打通,怎么能騷擾上。與地位而言,我知道多說無益。便什么也沒說,拿出手機(jī),默默記下了女工作人員辦公室電話,離開了。
走出某局,漫天飛雪已是鵝毛般紛紛揚(yáng)揚(yáng),但也不乏行人。我想起社保局還有事,就繼續(xù)向南走去。雖然是白天,穿行在這茫茫雪霧中,我卻有風(fēng)雪夜歸人的感覺。
心無所憂萬物皆喜。我怕再睹物思人,觸摸思念,不左顧右盼,一心只向著一個目標(biāo)前行,不去關(guān)注雪是如何落的,一路的景致又如何。盡管我小心翼翼謹(jǐn)慎前行,并節(jié)制情緒,但每一粒雪花從空中降落,無形之中都落在心上,粒粒都是飛出眼睛的淚,我無法潛逃,無法拒絕淪陷,模糊著目光踽踽獨(dú)行。
進(jìn)了社保大廳,我直奔管理養(yǎng)老金的窗口。那兒掛著三個牌子:企業(yè)養(yǎng)老、居民養(yǎng)老、交納養(yǎng)老金。我不知道該走向哪個窗口,就問了其中一個,她告訴我是交納養(yǎng)老金窗口。
因為年年來這交養(yǎng)老金,與這個工作人員已熟悉,我卻不知如何開口,躊躇間,她正在接電話,我努力站著調(diào)整情緒。過了好半天,我把她叫到一邊問:“50歲的人交了25年零3個月社保,病逝,養(yǎng)老金如何辦理。”“誰——”她結(jié)巴了一下無比吃驚地又問:“誰沒了?”我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別問了,給我回答就行。她說需要死亡證明,戶口本,申請人身份證,我一一記下。
在我快要離開時,她不置可否地又問,你老公沒了嗎?前段時間我還看到他!
我呼吸瞬間停止,仿佛一座山猛然壓過來,無法喘氣,把她推向她的辦公椅,淚水傾斜而出,默然離開了。
社保大樓對面就是航天廣場。雖然她離我并不遠(yuǎn),也就幾千米路,但一年中,除過有事路過走馬觀花欣賞一下,我不曾有閑情逸致用腳步丈量過它的每一寸肌膚,用目光細(xì)細(xì)打量過它的一草一木及飾物。但路過的次數(shù)多了,駐足的時候也多,或多或少有了些了解。
航天廣場于2004年由舊公園改造,是金塔的一座坐標(biāo),展現(xiàn)著金塔的地域文化,風(fēng)土人情,改革歷程,濃縮著金塔的發(fā)展成就,是一部活歷史。東臨解放路,西接步行街,南連最高學(xué)府金塔縣高中,北靠政治中心?;鸺⒂駢Α⑹?、千里沃野、九龍吐瑞、八仙過海、小舞臺、大屏幕、盆栽千秋樹,水頂萬向球、長頸鹿舐犢,母子象形等飾物,靈動鮮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彰顯著世代風(fēng)范,人文特色,還有各種健身器材與兒童娛樂設(shè)施應(yīng)有盡有。這個廣場相當(dāng)于金塔的心臟,時時跳動時代的脈搏。
此時航天廣場上空曠無一人,只有雪在盡情舞蹈。極想在航天廣場走上走幾圈,看看它們在白雪覆蓋下溫柔又幾盡蒼涼的凄美,但路面太滑,一個人,也怕觸景生情,又想起那年那月那日,想想還是算了。
看天看地,盡管眼睛模糊,心在低谷,我還是拿出手機(jī),拍了幾張照片。寫下:“瑩瑩一地白,瀟瀟草木枝。萬物皆有靈,物之本色純?!比欢c塵世的喧騰和混濁而言,這純真與本色不僅是天地的寂寞,也是萬物的。
回來頭發(fā)絲,身上沾滿了雪。而它卻不能清洗內(nèi)心彌漫的污團(tuán),驅(qū)散心中的陰霾。因為我知道,天也許明天就是暖陽高照,雪終歸會化,而我待解的事還遙遙無期,這樣的奔走還得繼續(xù)。
雪下到晚歸都沒有停,我一直處于忙碌,沒有管門外,不知什么時候,左鄰右舍已把門前的雪掃干凈,但很快又落了一層。
也許預(yù)知時間有限,回家的路上,雪使勁狂舞。
其實,不管雪停與不停,時間不會停止,生活都得繼續(xù),只要活著,該走的路,該經(jīng)歷的一步也不能少。
雪,以冷冽冰純繽紛,滌蕩塵世,潔凈心靈,潤澤大地。又是一個雪天,時光流淌著詩意,生活充斥著無奈,但雪后是曙光,總有一道圣潔的光鋪就心靈砥礪前行。
(編者注:百度檢索為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