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賣米(小小說)
孫有丙出生在丙子年,掐指一算,已是古稀之人了,熟悉的人都叫他丙叔。
丙叔出生在窮苦人家,從小過著苦日子,許多時節(jié)家里揭不開鍋,吃了上頓無下頓,靠野菜野果充饑,能吃上一頓飽飯,是他小時的夢想。因此父輩為他取名孫有丙也有特別的含義,意思家里子孫都有餅吃。
丙叔一家人過去生活在鄉(xiāng)下,十年前兒子在城里買了房,就把二老接到城里住。兒子媳婦長期在省外從事建筑業(yè),倆孫子讀大學,女兒外嫁到鄰近的縣城,平時家里就老兩口。
住著城里的樓房,兒子媳婦每月按時寄回兩千多元的生活費,丙叔老兩口生活過得有滋有味。他逢人便說,現(xiàn)在黨的政策好,沒想到我老兩口還能到城里來當居民,衣食無憂,這在過去那些年代是不敢想象的。
生活好了,丙叔每天與老婆沐浴著陽光,轉轉公園,與左鄰右舍拉拉家常,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春節(jié)剛過,兒子媳婦就出門務工了,孫子讀書去了。丙叔總是唉聲嘆氣,高興不起來。老婆問他心里有啥不痛快,丙叔拿出一本黃歷,翻閱著老黃歷與老婆子嘮叨:“今年是庚子年,你看這甲子‘二龍治水,十一牛耕地,十人分餅?!@十人分餅的年頭不好過喲,災荒年。我們還是小娃娃的時候,過了年,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餓怕了啊,我看得貯備幾百斤糧食放在家里?!?br />
“哎,我說你這老頭子,一天是不是想多了哦。幾百斤糧食?家里大缸小缸都還裝著一百多斤米哩?,F(xiàn)在這么好的社會,擔心啥呢?”老婆子嘮嘮叨叨地對丙叔說。
“你懂個啥!你看,過去我們在農(nóng)村時,田地種完收盡,一年還賣兩千斤大米?,F(xiàn)在我們回鄉(xiāng)下,還有多少人種糧?田地荒蕪著,都跑外面務工了。十人分一餅,你想想,那是啥場景?”丙叔數(shù)落著老婆,老婆也不再吱聲。
第二天,丙叔就開始行動,到城中心超市提回一袋二十斤大米。接下來,丙叔每天按部就班,吃過早飯就去超市,不買別的,提一袋大米就往回走。一天、兩天、五天……超市服務員納悶:“大叔,您這么大年紀,天天來買米,是開食堂吧,這樣,您要多少,我們這兒派車一次給您送去,免得您天天跑太辛苦了?!?br />
“不用不用,我離這兒不遠,鍛煉鍛煉身體。"丙叔樂呵呵地對服務員說。
就這樣,丙叔天天從超市提回一袋米,到了第二十天,老婆實在是忍不住了:“老頭子,你是不是要在家里開糧倉喲?二十袋米四百斤,加上原有的,至少五百斤了?!?br />
“好,好!老婆子,差不多了。這糧食足夠全家吃上一兩年?!北逵X得高枕無憂了。
丙叔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到堆放大米的房間看看,臉上浮現(xiàn)著微笑,心里有一種不可言狀的成就感。一晃多半年過去了,風調雨順,市場糧油充足,價格平穩(wěn),沒有一點糧油緊缺的跡象。入秋,家里貯存的米倒是有點不對勁了,黑色的小殼蟲從米袋中飛出,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愈來愈多,丙叔打開米袋,米粒中還有白色的小肉蟲。這大米生米蟲了,丙叔心里著急。這下到了老婆數(shù)落他的時候了:“你個死老頭子不聽話,餓著你沒?這么多米壞了,咋整?”
丙叔聳拉著腦袋,嘟囔著說:“有啥不得了嘛,弄到市場上去賣,我又不是沒賣過米?!?br />
第一天,丙叔背著一袋米去了農(nóng)貿市場,臨近中午才賣出去,但價格每斤比購價少了兩角。第二天,丙叔又背著米去了市場,又以優(yōu)惠價格賣給了熟人王老頭。但下午王老頭就打來電話:“孫老頭,你這米有蟲子了還賣給我,你還說是新米,人要憑良心做事。你這米我不要了,退錢!”
好漢不做虧心事。丙叔認了,拿著錢去把米背了回來。老婆也教訓起他來:“不要再去做這些愚蠢事,這么小的縣城,兩天不見三天見,你把生了蟲子的大米賣給別人,有臉見人嗎?”
老婆子說得也對,丙叔也不再反駁,思忖著如何處理掉這好幾百斤生了蟲子的大米。他喘著粗氣跑了城郊的幾家養(yǎng)殖場,想把這些米兜售出去,這些老板都搖頭。好說歹說,一家養(yǎng)雞場終于以對半的價格,很不情愿地讓丙叔把米運去。
丙叔眼見白花花的大米就這樣賤賣出去了,糟蹋了糧食不說,好不容易攢下的錢白白打了水漂,還成了左鄰右舍的笑料。他嘀咕著,這樣的事兒以后再也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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