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篇
　　 在這個時候，白兵他爹白水橋、他娘唐順巧與“奸臣”曾富旁若無人，熱烈地交流。
　　 他們交流的情形如同樹林中開小會的鳥兒一樣。
　　 鳥兒開小會吱吱喳喳，聲情并茂，熱情洋溢，不知疲倦。
　　 平腳板、邁著鴨步的王小芳一邊沖向白兵一邊眼晴骨碌碌地轉(zhuǎn)個不停。
　　 她觀察老公公、老婆婆，打量“奸臣”曾富。她忽然發(fā)現(xiàn)被老公公老婆婆攔截,擺放在地上的三件土特產(chǎn)之后，立即明白面前這個陌生的不速之客是什么人，他來的目的一眼看穿。
　　 原本凝重的表情如同遇到春陽即融，溜走時快如飛馬的春雪一樣，忽然不見了。原本疲憊的身子如同泡了一次溫泉澡，神清氣爽，渾身有力。
　　 她心里快活，臉上呈現(xiàn)出樂呵呵的神情。
　　 由于人遇喜事，精神倍爽。
　　 由于很在乎那三樣?xùn)|西，她的眼神在“奸臣”曾富身上、二只“王八”、四只“烏雞”、一箱草雞蛋上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她有時直勾勾地盯著“王八”、“烏雞”、草雞蛋看，邊看邊“變臉”，弄出一系列的表情。邊弄出一系列的表情，邊在心里掂量它們的質(zhì)量與價格，及地道與否。邊干這些事，邊用嘴巴表達(dá)自己的感受與評價。
　　 “喲！”
　　 “嗬！”
　　 “媽呀！”
　　 “秀！”
　　 “帥！”
　　 “來勁！”
　　 愛物及烏，“奸臣”曾富在她心目中逐漸高大起來。
　　 他樣樣好，完美無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神。
　　 由于受到王小芳青睞，“奸臣”曾富雄壯起來，像一個叱咤疆場、于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百戰(zhàn)百勝、無所不能的大將軍一樣。
　　 他昂首挺胸，神態(tài)自如，舉手投足，盡顯風(fēng)采。
　　 見到媽媽提著老雞湯來，白銀不再抱著爺爺?shù)拇笸?。他直接跑到病床邊床頭柜那兒，在這等吃大雞腿。邊等邊咽嘴里的口水。
　　 “兵，上床，喝雞湯！”王小芳見愁眉苦臉、縮頭縮腦、憂心忡忡的白兵一直站在三件土特產(chǎn)后面，怕他累，影響身體康復(fù)，
　　 就勸道。
　　 “不想喝雞湯！”白兵心里不痛快，他嘟噥道。
　　 “別‘二五’，聽話！”王小芳聲調(diào)提高不少。
　　 “唉！”白兵長嘆一聲之后，坐到床上。
　　 “唉什么唉！”王小芳不滿，便針鋒相對，說道。
　　 “該唉時得唉！”白兵回敬道?！罢l規(guī)定不許人唉聲嘆氣？”
　　 “嘿！你有理一大堆??！告訴你，白兵，我服侍你，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我若服侍不周，你可以給我提意見。你若提得對，我可以改正。你若提得不對，我可以反駁。我希望你有話直說，我不希望你做一個悶葫蘆，肝上有火，不管青紅皂白，亂拿人撒氣，讓人整不明白！”王小芳邊往瓷盆中倒雞湯邊跟他論理。
　　 “我吃不進(jìn)去！”白兵將裝了一盆雞湯的瓷盆放在床頭柜上。為了遠(yuǎn)離它，他順手推了它一下，差一點兒把它推到地上。
　　 “你又發(fā)牛脾氣啦！瓷盆掉在地上，雞湯灑在兒子身上，會燙傷他！他因為什么地方得罪你，所以你這樣對他，對吧？”王小芳埋怨道。
　　 “瞎扯！兒子是一塊耐火磚，不怕燙！”白兵隨嘴說道。
　　 “放屁！”王小芳怒吼道?！拔野央u湯倒在你身上，看你怕燙還是不怕燙！”她氣乎乎的，喘著大氣。
　　 由于夫妻倆處于爭執(zhí)、小吵狀態(tài)，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奸臣”曾富知趣，他抽身欲走。
　　 他要走，白水橋偏不讓。
　　 “曾老朋友，跟我到我兒子家里喝兩杯吧！”他熱情相邀。
　　 “小富啊，去吧！去吧！”唐順巧慫恿道?！袄项^子在白洋鎮(zhèn)那個旮旯呆得時間長了，受不了，他想找人玩，小富啊，你就陪陪他吧！你又不是外人！你在我心里頭我把你當(dāng)?shù)沼H的兒子待，你曉得吧？”她動情地說。邊說邊抹黃眼框中的眼淚。
　　 “曉得！曉得！我怎么會不曉得呢？人心都是肉長的嘛，我能感受到！”“奸臣”曾富邊說邊推黑框眼鏡。邊推黑框眼鏡，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的一對如拳形的顴骨上堆著皮笑肉不笑笑容。
　　 “曾老朋友，到我兒子那兒喝兩盅。喝過之后，我們倆到人民大會堂棋王老鄭那兒殺幾盤，怎樣？”掉了不少牙、說話有一點兒大舌頭的白水橋興致勃勃，說道。
　　 “老頭子棋癮又犯了，小富，你若沒事，就成全他吧！老頭子苦了一生世，只有這個愛好，得由著他，不然會害病?！蹦贻p時臉上皮膚白得像涼粉、現(xiàn)在發(fā)黃像稻草、上嘴唇上有一些稀疏黑細(xì)毛的唐順巧說道。
　　 “我隨便！”曾富雙手一攤、肩一聳，說道。
　　 “棋王老鄭是我倆成為朋友牽線人。三年前，我倆在他的棋攤上相識，從此成為知己、好友，對吧？嘿嘿！”白水橋開心、快活，神氣活現(xiàn)。
　　 “是的，是的，白老爺子說得不錯！”“奸臣”曾富頭直點，說道。
　　 “小富，我們走吧。去我兒子家跟老頭子喝兩盅。小兵有小芳照顧，他吃不到苦！”唐順巧說罷，就俯下身去拎那三樣土特產(chǎn)。
　　 她要拎，“奸臣”曾富搶先一步，將那三樣?xùn)|西拎在手上。
　　 “姐姐什么時候回來？快過年啦，她跟你們一起過嗎？”左手拎著“王八”，右手拎著“烏雞”、草雞蛋的“奸臣”曾富隨嘴說道。
　　 “白玉蓮在合浦縣當(dāng)縣長。每年三十晚上，她都要去敬老院或福利院，跟孤寡老人一起過年。她認(rèn)他們?yōu)橛H爹娘，完全忘記了我們！唉！”白水橋心里不滿，臉上不快。他唉聲嘆氣，愁腸百結(jié)。
　　 “大丫頭眼里只有政府，沒有我們老百姓。她一年難得幾次來看我們。她老是用錢打發(fā)我們。以為有錢就有情了。我們有退休工資，不稀罕她的錢。她不僅不常來看我們，而且連她親弟弟也不關(guān)心。白兵在派出所是一個臨時工，她不想辦法讓他轉(zhuǎn)正。白兵一月八號晚受傷住院，到現(xiàn)在，過了十幾天，她只打電話問問，卻從來不來瞧瞧他。女婿過大志想復(fù)婚，她總是不肯。外甥女過婕在九龍江師范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讀書，她經(jīng)常打電話問問，抽時間到學(xué)校去瞧瞧她總共也只次把次。女兒當(dāng)真是撿來的，不是親生的？”一提到女兒白玉蓮，唐順巧似有滿腹的怨氣。
　　 “提她干什么？官當(dāng)大，眼眶高，眼里還有老子娘？她眼中恐怕只有她的上司和合浦縣人民政府里的那些人民公仆。如果有一天，我若能見到習(xí)大大，我要請教他：當(dāng)大官人的老子娘就不是老子娘？生了她像沒生一樣！不提她！不提她！曾老朋友，咱們?nèi)ズ染?！今日不醉不休，放倒拉倒！嘿嘿！”白水橋笑著說。
　　 “小富啊，以后來看我們或者小兵、小芳、白銀，東西不要帶，帶了就見外啦！”矮個、結(jié)實、上下粗得像桶一樣的唐順巧認(rèn)真、嚴(yán)肅地說道。
　　 “一點兒小意思！土特產(chǎn)，是領(lǐng)導(dǎo)安排的。”“奸臣”曾富說最后一句話時，身子湊到唐順巧身邊，嘴巴幾乎貼到她的耳朵上，說道。
　　 “小富啊，你帶東西來看小兵，不要讓領(lǐng)導(dǎo)感到為難??！”唐順巧不放心，說道。
　　 “不為難！不為難！媽媽，請你放心，絕對不會有‘后遺癥’！”“奸臣”曾富大包大攬?！拔覀冞@樣做，目的是向英雄致敬！另外，還有一層意思。白英雄曾為民解困，幫我們破了怪聲案。當(dāng)時孔雀老師被怪聲搞得快發(fā)瘋啦，多虧白英雄找到怪聲源，救了她一命。白英雄幫助我們春江花苑小區(qū)居民排憂解難，使大家處于和諧狀態(tài)，我們物業(yè)保安部門看在眼里感在心里。白英雄擒匪受傷住院，在這個時候，我們單位派我來看看他一點也不過份，是吧？此舉乃人之常情。中國是人情之國，禮儀之邦，官方民間在這種事上有往來，屢見不鮮。我說得不錯吧，白老爺子？”“奸臣”曾富笑著問。
　　 “不錯！不錯！拿著！拿著！不偷不搶不犯法！嘿嘿！”白水橋說罷，大手一揮，然后徑直往病房門外走去。
　　 “好拿吧？”唐順巧屁顛顛地跟在左手提、右手拎東西的“奸臣”曾富后面，邊跟邊問。
　　 “好拿！好拿！這一點兒東西不重！不重！”“奸臣”曾富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