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我被兩個故事帶進了殺人現(xiàn)場(小說)
鳳珍向來是睡眠淺,一覺醒來后沒有了睡意,隨手拿起手機翻出某公眾號新推送的兩篇文看了起來。她喜歡這個公眾號,發(fā)的都是些半虛構(gòu)故事,大多基于真實社會新聞而進行虛構(gòu)的報道式寫作,從而達到娛樂和警示的目的。
今晚,她看到這兩個殺人案例的故事有些驚悚,看得有些累,也有些恍惚。許是夜里不太適合看這樣的故事,鳳珍的心里便有了些許淺淺的驚懼,似乎聽到了一種遙遠,而又近乎于耳畔呢喃的聲音:“CC醫(yī)生有車,可他殺了人一直呆在家里,CC醫(yī)生說,那人打碎了他的眼鏡,所以就把那人殺了?!闭f是先殺了他,而后又解剖。難以置信的是,此事過去那么久了,鳳珍再想起,那場景依然清晰的再現(xiàn)。
鳳珍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凌晨四點,她記得很清楚這個時間。在此之前,她醒來閉眼假寐,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在這凌晨的寂靜中顯得刺耳,聽來讓心驚詫,更是驚了假寐時的思緒。摸過手機看著陌生的號碼,片刻猶豫后接聽,男性渾厚的聲音傳來,竟讓鳳珍清醒了不少。不過,那聲音雖好聽卻是陌生的。她沒有聽出是誰的聲音,卻是告訴她,有一外地朋友要來看她,人已經(jīng)到了郊區(qū)的附麗香園廠,讓她去接。有朋自遠方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她對此消息深信不疑,沒做任何考慮,急匆匆出了家門。想著縣城到郊區(qū)那地方也不遠,索性騎著電瓶車上了路。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什么車輛,更沒有行人。只感覺路上的暢通讓人懷疑是不是在路上。
一溜柏油路上毫無阻礙,路燈的光和那半月清輝融合平鋪在路上,騎車的孤影倒顯得清晰。深秋凌晨的風雖輕,卻帶著濃濃的涼意,她裹緊衣服,讓電瓶車在路上馳騁,路兩邊的景物被她甩在身后,按著那人說的地址找了去。鳳珍第一次感覺,騎著電瓶車還這么拉風,有種和奧迪奔馳相媲美的錯覺。雖在縣城住著,有些道路還真是沒走過,也并不太熟悉。就像這條路,也是新修通不過一年多,鳳珍第一次走,對她來說有些陌生。走出很長一段路了,似乎才反應過來,這個附麗香園廠具體位置到底在哪,為什么以前沒有聽說過?而且,來看她這位朋友為什么沒有提前告知,而是讓別人來轉(zhuǎn)達,還不告訴她是誰。心里犯著嘀咕,到底是誰要來,搞得這么神秘。盡管對此事有了諸多疑問,對那位朋友也多了疑惑和各種的不放心。盡管如此,鳳珍還是很期待能有朋友到訪。
鳳珍并沒有留意沿途經(jīng)過的一些地方,只是覺得走過西臺橋時,螳螂河水里的燈影在波光里碎開,燦若星辰。離河已遠,接下去的路都是陌生的。在路過了一處楓葉林時,月影下她便看到了一個大的廠區(qū),好像突然之間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快速騎車過去,看到門口掛著牌子,知道是到了附麗香園廠,這是鳳珍曾經(jīng)工作的地方,只是工廠改制換了名稱,可她愣是不認識那幾個字。伸縮的廠大門半開著,只留了能騎電瓶車通過的空間。鳳珍放慢車速騎進了廠里,門衛(wèi)室內(nèi)亮著燈,保安大概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旁邊放著一警棍和手電筒,鳳珍并沒有驚動他,把電瓶車找了個地方悄悄放好,徑直向廠區(qū)里邊走去。
若不是來接人,鳳珍不會到這里來,這么多年了,一茬一茬的人員更替都有些陌生了,和鳳珍一茬的人都已步入中年,退休的退休,調(diào)走的調(diào)走,也沒有幾個認識的人在這里了。也不過是曾經(jīng)在這個地方工作過幾年,曾經(jīng)的所見所聞,有的沒的,真的假的,連同經(jīng)歷的一些人和事都在時間里淡去。鳳珍在廠里慢慢走著,看著整個廠區(qū)還是有些許變化的,曾經(jīng)的土地面變成了水泥地面,廠房雖然沒有多大變化,外觀墻面卻是重新刷新的,看著倒也順眼。廠區(qū)里沒有樓房,一圈都是寬大的平房,以前都是車間,工人三班倒著上,里面的機器除了停電和檢修,便是無休止的轟鳴著不停歇?,F(xiàn)在是所有房間里都沒有燈光,安靜的出奇。廠子里非常干凈,除了一地白月光,不僅沒有看到一點垃圾,連人都沒有看到。是廠子里的人都沒睡醒,還是這個點不到上班時間都沒到廠里來。鳳珍心里想著來這里的正事,也由不得自己胡亂猜測旁的事,只想著快點找到來看她的朋友。
就在鳳珍走過一個看似車間模樣的地方時,門口拴著一條很大的狗,全身的毛黑的發(fā)亮,那狗蹲在那直直看著她,它的跟前像是一攤未干的血跡,是剛剛吃了什么嗎?她有點打怵不敢靠太近,害怕它突然叫起來擾民。奇怪的是那狗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并沒出聲,像是啞了一樣。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離開那狗稍遠了幾步,看了一下手機收到一條匿名信息,意思是告訴她找不到她那朋友了,可能出事了。風珍詫異,不擔心一條不會叫的狗擾民了,倒是為這條信息的真假傷腦筋。這會兒她倒是有點擔心了,來看她的朋友,既然看她,為什么要第一時間到這里來,若有熟悉的人或朋友倒也好,有人招呼著不會有麻煩和危險。
鳳珍圍著廠子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人,也找不到放電瓶車的地方了,心里突然生出些許不安。她轉(zhuǎn)到廠子后面看到有個后門,門口是敞著的沒有門,就像農(nóng)村里的院門口,用石頭壘得墻,門口周圍亂放著自行車和電瓶車,她看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子,突然發(fā)現(xiàn),在門口的石墻下有一片殷紅的血跡,血已經(jīng)凝固成了如梅花花瓣一樣漂亮的花型,鳳珍就那么自以為是的認定了那是血。至于是誰留下的那片血跡她自然不知道,看著那片血跡正不知所措,一個匿名的電話又打給了她,說是人可能被害了,讓她別再費心思找人,快點離開那個地方。電話里沒有告訴她殺人之人是誰,也不知道那位朋友得罪過什么人,為什么有人要害他,是誰要這樣呢?鳳珍轉(zhuǎn)身離開后門那個地方,繞過一排座北朝南的廠房,便在這廠房后面看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依然在這,這是廠里的衛(wèi)生室,雖然里面的布局不一樣了,里外的墻面也都重新粉刷過,對這個地方鳳珍記得很清楚。因為這是廠里的衛(wèi)生室,接診的基本都是廠里職工,一般的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根本不用到別處去。
CC醫(yī)生又是位年輕的小伙子,家也是臨近村里的,是從什么衛(wèi)校畢業(yè)的大學生,聽說也是通過關系來這里的,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女醫(yī)生,是廠長的什么親戚,年輕點的姑娘小伙都喊她S姐,也有人喊她S醫(yī)生??梢哉f,廠子成立后她就在這了,也算是廠里的老職工了。她也就是給病人扎個針,需要拿什么藥給你拿個藥,別的好像也不大精通。這人有點兒傲不太好相處,還經(jīng)常請假衛(wèi)生室里找不到人,反正極少有人找她看病,都知道她和廠長家的關系也沒人敢說什么。再說廠里大多數(shù)都是年輕人,身強力壯的極少有人生病,加上她的醫(yī)術讓人懷疑,平時衛(wèi)生室里比較清閑。
自從來了新廠醫(yī),小伙子人活絡,醫(yī)術也好,找他看病的也多了起來。也大大方便了廠里職工。論當時的條件,廠衛(wèi)生室要比臨近村子里的衛(wèi)生室強多了,還有四個床位可以躺著輸液。廠里職工大多數(shù)都是臨近村子里的人,由著這些關系,慢慢的,村里人來看病的也多了起來。當時廠里醫(yī)生是拿工資的,待遇比普通職工好多了,還有提成。村里人來看病,這些收入也就成了衛(wèi)生室里兩個人賺外快的來源。鳳珍想起來,衛(wèi)生室里曾發(fā)生過一次打架事件,當時她正在車間里上班,并沒有親眼看到,也是事后聽別人說起。廠里就那些人,想知道點事很簡單,不用打聽就能傳到耳朵里。打架的起因是因為五百元錢,周五下午就CC醫(yī)生一個人在,有兩個鄰村里的人在輸液,其中一個是S姐的哥哥。醫(yī)生不是很忙,出出進進好幾次,也沒盯著兩個人輸液,就等完成起針完事。兩人輸完液也就前后腳,還沒出廠門口被人喊了回去。醫(yī)生說少了五百元錢,話趕話三個人就動手打起來了。其中一個鳳珍認識,是一個村的,很強壯的一個人,火氣上來自然下手重點,把CC醫(yī)生的眼鏡都打碎了。S姐的哥哥被懷疑心里也是窩著火,打架時也幫了幾拳。鳳珍以后又聽人說,那錢是S姐拿走的,以后的事鳳珍就不知道了,她從那廠里調(diào)到別的單位去了,和那里的人便少了接觸,有聯(lián)系的也就那幾個合得來的人,平時忙也很少聚。她離開廠子時,聽說此事還沒處理明白。鳳珍再次想起這些事兒,也不過是受了眼前景物觸動,也算不得觸景生情。再說此事在廠里也算是鬧騰了一陣,搞得衛(wèi)生室里的兩個人極不和諧。
鳳珍又繞衛(wèi)生室轉(zhuǎn)了一圈,沒遇到什么人,心里惦記著要找的人,便又回到了廠后門處。若是那人真的遇害,那些干涸的血會不會是他的呢?鳳珍沿著門口那條小路走去,潛意識里覺得那人一定是從這里走了。也許,害人那兇手也是從這里離開了?;蛘哒宜桥笥堰€活著,也是從這里離開了。其實,鳳珍不知道那條路通向哪里?既然有路,前面一定有村莊或者會到某個地方。也許那位朋友真的沿著這條路走了呢?在遠處看不到這條被莊稼遮掩起來的路,周圍莊稼地里的高粱、玉米很好的遮擋起了遠眺的視線,只能看到前方的前方除了山就是莊稼地。走過一小段水泥路后,便是很窄的坑洼土路,路上鋪滿了葉影。猶如長臂膀的玉米葉直接拂過臉龐,一點都不溫柔,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已經(jīng)走了很久,甚至算不出時間,鳳珍害怕天黑走不出這個地方,又感覺一直停留在出門時的時間里。又走出一段路,一排房子出現(xiàn)在眼前,一定是一個村莊了,加快速度走進村子里,以為會遇到一些人,或者,在村子里看到找她的那位朋友。其結(jié)果并非鳳珍所愿。進村是稀稀落落的房屋,安靜得如同剛經(jīng)過的那個工廠。難道村莊是空的嗎?雖說現(xiàn)在很多村莊,留守的多是老人,如此安靜的村莊,卻讓人心生詫異。既然進了村子,鳳珍就想著去找一找。沿街走到村子的另一頭,聽到有吆喝聲,尋聲找去,在村頭土堆下面的空地上,有幾位老人在玩牌。旁邊站著一男一女,聽話音像是一對夫妻。男的瘦高個,戴副眼鏡,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女人中等身材,齊肩的短發(fā),五官勻稱,皮膚白皙,身上的衣服也是得體大方。尤其是一雙眼睛討人喜歡??催@女子不像是侍弄土地的人,倒像是在城里生活的。鳳珍上前搭訕,本想打聽一下這村離縣城有多遠,離開附麗香園廠后,走出來多少路了。那夫妻手指那高出的土堆,讓鳳珍上去自己看,說是上去就能看到想知道的。
土堆上并沒有路,所謂的路是用撅頭刨出的小坑,都均勻得和腳掌差不多大,腳踩在這些小坑上就像爬著土梯一樣,倒也不難走。鳳珍就順著這樣的路爬了上去,抬頭卻是滿眼的失望。放眼望去,沒有看到城市的影子,遠處是連綿的山,眼前整片土地是秋收后進入冬日里的荒蕪。鳳珍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走過的莊稼地,是即將成熟等待歸倉的莊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整片的土地,為什么在這里出現(xiàn)的土地,像是冬日里的景象??粗乩镆粋€個的土堆,像墳堆,又像是糞堆,在我老家,村民們忙完秋后,清理完地理的秸稈或枯秧,得空便把土肥運進地里均勻的堆開,等開春撒播在地里,開始翻耕土地。若是糞堆倒是好,不像墳堆看著瘆人。鳳珍突然看到,有個土堆周圍踩得平坦,特像一個墳堆,地下似乎寫著一個人的名字,有點亂看不太清楚。鳳珍心里有點悶,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既然沒有看到城市,也沒有看到更好走的路,鳳珍只得站在這高處回頭,能看到來時的方向,還有遠處依稀可辨的廠子??梢曰氐綇S里找到電瓶車,騎著回家。從土堆上下來,已經(jīng)不見了那對夫妻,玩牌的老人還在繼續(xù)。鳳珍想出村找到車站,或者打聽一下誰家有車,租輛車回去會更快些。打牌的老人卻說這個地方?jīng)]有車站,剛那對夫妻有車卻開不出去。這倒是讓人奇怪,鳳珍并沒有問車開不出去的原因。既然干租車這行,給錢難道還不愿意送嗎?謝過老人不再多言,回頭走到轉(zhuǎn)角處一條路,路雖然沒有那么寬闊,車自然是跑不開的,卻是平平坦坦的石板路,村里的房屋和院墻都是薄板的石頭壘成的石墻,透著古樸和典雅。一直走到村中心依然沒有遇到什么人,身后還能傳來老人的吆喝聲。真真是想不明白,同樣是剛剛走過的村莊,為什么和來時的景象截然不同。
折回的村頭,大大的土堆擋了路。那土地有著冬日里的荒蕪,好似提前到了冬季。也不過是隔了拐角這條路,進村路兩邊全然是綠樹紅花,欣然的走過,是踏實和安全感??斓酱蹇跁r,看到一座白墻黑瓦的院子,紅漆的大門外站著一位中年大叔,看上去也不過是六七十歲的年紀,有一米八的個頭,戴一副墨鏡,黑色的褲子,白色的襯衫外搭著牛仔藍的馬甲,頭發(fā)雖有些白,人倒也風度翩翩,顯得精神。進村就沒有遇到什么人,鳳珍擔心錯過這個,前面又沒有問路的人,只好上前搭訕。大叔倒也熱情,說是這個地方是長城腳下的一個古老的村莊,順著他指的方向抬頭北望,果然看到了巍巍長城。甚至于一石一磚都那么清晰。
鳳珍有些茫然,如何走到了長城腳下。要去的那個廠她是知道的,步行還要走很長時間,她不能停留,必須去那個廠子找到那位朋友。鳳珍再一次問大叔雇車的事,他說:“CC醫(yī)生有車可以送,醫(yī)生在家呆著沒出門,他殺了人不敢出去行醫(yī)?!薄八憛捘莻€人的眼睛,先殺了他的眼睛,又殺了他的生命?!边@是CC醫(yī)生親口說的。CC醫(yī)生還說,那些土堆里,其中有一堆就埋著那人。就因為討厭一雙眼睛就把人殺了?聽大叔說完,鳳珍震驚得還沒有緩過神來,大叔竟然讓她去約CC醫(yī)生的車。鳳珍突然覺得這人會不會是CC醫(yī)生的同伙,是故意透入殺人的信息誤導。可是,一個醫(yī)生僅僅是看不慣別人的一雙眼睛就要殺人嗎?鳳珍不過路過這個村莊,所遇之人她并不熟悉,還有那位CC醫(yī)生又是誰?只想快點離開這里找到那朋友,她可不想遇到那位醫(yī)生。就在鳳珍轉(zhuǎn)身離開時,那位大叔竟然說他是S姐的哥哥。
本來有些輕松的心情,由著這信息心情又變得不安起來,鳳珍想起了那年廠衛(wèi)生室打架的事,那人只是打碎了CC醫(yī)生的眼鏡,多年以后,CC醫(yī)生就可以用一把手術刀殺了那人。鳳珍難以置信,一場打架就成了殺人動機??墒牵琒姐的哥哥知道全部事情,還和CC醫(yī)生成了鄰居。鳳珍奇怪,便懷疑他們兩個合謀殺了那人。而且,那種懷疑特強烈。鳳珍突然想起,那個看老人玩牌的人就是CC醫(yī)生。路上得到的信息,說是她那朋友可能被害,一定是S姐的哥哥故意而為。鳳珍有些害怕,不知道引她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由于太過緊張和害怕,讓她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她看了一下時間,是凌晨的四點半,據(jù)她看完兩個故事只有半小時的時間,也就是說在她睡著的半小時里,因為這兩個故事把她帶進了夢里。抬頭看向窗外,清輝淡淡,月還未退去,朦朧中她聽到了窗外啟動車的聲音,這么早。陽臺上的雪納瑞輕輕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