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玉 】 遇見秋爺(散文)
因自己的日子一地雞毛,便時時自怨自艾,整個人在別人眼里如得了抑郁癥似的。
這么說吧,工作上的、生活上的,都是一團糟。有時看別人的職務(wù)一級一級的往上攀,或是見別人的日子百萬富翁千萬富翁的精彩,這就讓我有發(fā)瘋的狂躁感。看到他們都是一種煎熬。如此我能不自怨自艾么?換了誰都一樣吧。好想逃離這令我窒息的環(huán)境。
那天,我逮了個難得的機會,想出去散散心,來個眼不見心不煩,說是逃離也未嘗不可。隨朋友到他農(nóng)村的老家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舒暢一下情緒,是我此行的目的和心愿。
路沿著山腰左拐右拐的,終于一處小村落出現(xiàn)眼前,那是個依山而居的小村落。遠(yuǎn)遠(yuǎn)望去,座座樓房掩隱在叢叢翠竹中,青山綠水,花團錦簇。待我們走進村落,鳥語花香間,且聽人語聲,亦聞雞鳴犬吠,大多只聞其聲不見其身,各自有各自的院墻,隔離著視線,好似是人間仙境。想必這屯子里的人們過得很是快樂的吧。
迎著習(xí)習(xí)暖風(fēng),嗅著清新的空氣,徜徉宜人的村野,感覺從未有過的輕松。
在屯里屯外轉(zhuǎn)了轉(zhuǎn),路過屯中唯一的一個低矮破陋的小茅屋,一陣“咕咕噠噠、嘎嘎啞啞”的聲音,重重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要向前一探究竟。那扇木門承載了歲月給予的沉重,顯得傷痕累累,蟲蛀的木板因潮濕爛掉的地方使人觸目驚心。感覺這門已可有可無,準(zhǔn)確地說對外人來講,這門的“職責(zé)”是無法去完成的。這不,我輕輕一推,隨著“吱吱呀呀”幾聲低吟,它應(yīng)手而開,人輕易就可以跨進門。輕呼幾次:有人在家嗎?沒有回應(yīng),只是屋檐下的那只小狗崽用稚嫩的低吠抗拒著我的到來。我笑臉相迎:嗨,你這是在歡迎我的嗎?要不我來跟你作伴?隨著我的幾聲輕呼,那小狗崽終究對我搖頭擺尾,表示歡迎,寂寞的它,也需要人氣。
站在院門口,我轉(zhuǎn)而環(huán)視小院,低矮土墻圍著的小小院落,屋門前左方的空地上,用竹片扎成的籬笆,圍了個不大不小的一米來高的圈圈,在圈圈里十來只大小不均的雞鴨正在歡快地覓食,或躺地上庸懶地小憩,鬧中取靜??拷笤簤Φ慕锹淅?,有三兩蔸芭蕉樹和幾叢棕葉樹,倒是搖曳著葉子,想必是在為雞鴨們遮陽擋雨。房子是用一人高的土墻上再立著幾根柱子,圍著些爛油氈蔑席之類建造的。屋頂蓋些破爛的瓦片,參雜許多塊大小不均又生有銹跡的薄鐵皮。屋門是舊竹木片并排釘成的,只象征性地?fù)趿艘幌麻T口。院子的右邊開出一畦菜地,種的菜品種不一,有大有小,總之長相沒那么喜悅?cè)诵?,甚至我都有些鄙視了。那些菜葉大都都被啄得破洞百出,真真體無完膚。整個院子于我看來透出股蒼涼感,甚至不忍目睹。這樣的小屋給人的感覺就像時光倒退了幾十年,穿越到了原始社會。
小屋坐落在屯子的中部,四周均被別人家漂亮的樓房包圍著,那些漂亮的樓房以高傲的姿勢淹沒著小屋,然,小屋雖然低矮破陋,卻以一種“鶴立雞群”的韻味與漂亮的樓房們和諧共處著。我猜想:“住此屋的人一定與快樂無緣”。你想啊,時下可是攀比風(fēng)盛行的年代啊,別人的金窩銀窩能不讓這屋的主人產(chǎn)生不平衡的心理?可奇怪的是我身邊的朋友不言不語不置可否。
我在朋友家住下,朋友待我很是熱情,酒管夠菜上足,朋友說“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br />
翌日,我與朋友外出爬山,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從路那頭傳來一陣歌聲。靜聽是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流行的革命歌曲,唱得雖然沒那么圓潤、標(biāo)準(zhǔn),音調(diào)好像也離了旋律,字腔卻也是一板一眼。歌聲隨流動的空氣撒播開來,在寧靜的鄉(xiāng)村顯得那樣特別。感覺這鄉(xiāng)間的一草一木仿佛就因這歌聲而更加煥發(fā)活力與青春。我倆踏車的節(jié)拍也因這歌聲變得輕快起來,偏僻之地誰還這么有情調(diào)呀?
拐個彎靠了上去,所見著實讓我驚異不已。歌者是位老人,衣服有點破舊,也不至達(dá)到衣衫襤褸的地步,頭上戴頂舊草帽,帽檐已耷拉下來。老者坐在車沿上,兩褲腳卷得一高一低,悠蕩著兩只沾滿泥巴的腳丫。那牛車有點搖擺地慢慢往前行,車輪是用別的橡膠扎夾而成的輪胎,車身不是很牢固,一走三晃吱吱呀呀。朋友與他打招呼,他快樂地答應(yīng):“誒——,華崽,早啊,哪去呀?”嘿嘿哈哈地應(yīng)著,那份悠閑自得與快樂感染了我們。我原本郁悶的心情因它而有所改變,我們擦肩而過,漸漸拉開了距離。我想,他這模樣怎么還有這份好心情?別人都生產(chǎn)機械化了,他還用這牛車?趕不上時代的步伐了,是否崇尚阿Q精神?沒想到老者的歌聲又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嗨,這老頭子,實在有意思。
“這是誰呀?這么快樂?!蔽胰滩蛔?。
“小茅屋的主人唄?!迸笥延悬c自豪,一臉燦爛地看著我。
“什么???你說的是真的么?”驚愕溢滿我的臉。
“真的吶,叫秋爺,快七十歲的人了,無兒無女的。年輕時娶過一個媳婦,可過門沒幾個月就病死了,從此沒再另娶,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他自己也大病過幾回。就是那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茅屋,也時不時被風(fēng)雨摧垮著,有時簡直是‘居無適所’了,可謂一生坎坷。但屯子里最快樂的人就是他了,走到哪就把歌聲撒播到哪,是個挺特別很快樂的人!”
后來,我有機會與秋爺聊天,問道:“秋爺啊,您老好快樂呀。能說說為什么嗎?”
“為什么?就為能活到今天唄,人呀,能活到今天就是一種快樂,你說不是么?”
原來,秋爺之所以快樂只是因為自己能活到今天的呀!活著就是幸福,必須快樂。要是我們也能有那樣心態(tài)的話,那么活著就不會成天價地生些閑愁。
秋爺?shù)脑捵屛腋≡锏男挠辛诵┢届o,似烈日里喝了杯冰茶,清涼透爽如夢初醒。此刻我歸家的思緒不知覺中濃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