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雙拐的日子(隨筆)
不經(jīng)意的一跳竟然崴了右腳,像年輕時的樣子不去理會,以為并不會怎樣,所以該干啥還照常干啥。結(jié)果回到家,竟然發(fā)現(xiàn)腳腕腫了老高,卻依然不以為然,去藥店買了活血消痛酊,抹了抹,想必休兩天就沒事了。晚上感覺有點困,也就早點睡去。
我沒有睡懶覺的習慣,昨晚睡得早,清晨還沒等鳥兒開口,我就早早醒來。起身,感覺腳越發(fā)有點僵硬,趕忙察看,崴了的右腳一夜間胖成了實實在在的肉腳,讓人不免有點警惕起來。吃完早飯就去附近的社區(qū)醫(yī)院檢查拍片,醫(yī)生說腓骨骨折,讓我深感意外。想一想,年少時從六七米高的樹上摔下來崴了腳,照樣行走,不就疼痛幾天嗎?跟同學從三米高的埝上跳下,不也沒事么?在我的記憶里,從沒把崴腳當回事,但這回真真切切是骨折了。
對骨折的診斷有點不放心,就又去女兒的醫(yī)院看,大夫肯定說骨折無疑,讓人用固定支具進行了包扎,開了一大包藥,又再三叮囑右腳絕對不能著力。不能著力就意味右腳不能落地行走,女兒就從外邊的藥店給買了雙拐,開啟了我的雙拐日子。
回到家,不是躺著就是坐著,還得把右腳墊高,以促進血液循環(huán),有利消腫和骨骼生長。要挪動,就得依仗雙拐的助力了。但第一次拄上這樣的拐杖,還得調(diào)整卡位一個適合的高度,找到平衡的著力點,努力適應這機械式的方式。可以說,吃喝拉撒睡全得家人忙前忙后地照料,就連晚上睡覺翻身的舉動,你的一舉一動都被家人盯在眼里,還得考慮你的營養(yǎng)滋補。實在是心懷歉疚,意欲利用雙拐自理一些勉強能做的事,可家人卻是擔驚受怕,操心不已,極力阻止我行動,無奈如同廢人一個,只有聽從的份。這種毫無自由的日子連囚犯都不如的,讓人多生感慨。這輩子可是從沒想過會有足傷而困的日子,也從沒想過雙拐依伴的情景。
我是一個從不愿帶給別人不好消息的人,因為我覺得,把自己的傷痛心愁訴予別人,既不能解決現(xiàn)實的問題,還給別人帶來負面的情緒,打擾別人生活的一份寧靜與祥和,何必呢?還不如自己調(diào)整心態(tài)積極面對自己的困難,把所有的不適消化在自己一個人的胃里,無妨他人安好,反倒是樂意分享大千世界里一份梅紅柳綠的美好,一份歲月靜好的安瀾與恬淡。所以腳傷之后,我不曾向異處的親友透露半字。誰知養(yǎng)傷半月后,自己不經(jīng)意發(fā)到朋友圈一首足患感嘆的小詩,還是透露了我受傷的秘密,惹來眾多親友紛至沓來的問候,讓我惴惴不安,連忙謝絕所有登門看望的意愿。身處這快節(jié)奏的社會,人人都有各自忙碌的事,生活皆是不易,還是不添麻煩的好。但這問候總歸讓我心生滿滿的感動,感動雖因各自忙碌疏于聯(lián)系的親友,其實不曾淡薄的情分,感動紅塵漫漫里默然關(guān)切的珍貴。
不能上班,囚困于家,又不能隨意活動,總得有點事干以消遣斗室時日的漫長。隨手拿起《諸子百家》翻看,卻入不了眼,滿頁的文字都似跳蚤般上竄下跳,整個人不可控似的心煩意亂。本以為正好就此可以靜下心來多讀點書,誰知還不如正常上班時間休閑時的那份安心,一目而悅,只好強做深呼吸,閉目養(yǎng)神。然而就是不能進入安神而養(yǎng)的狀態(tài),只好打開電視看看新聞,閱世間百態(tài);看看紀錄專集,覽自然萬象;聽解文明尋蹤,明晰歷史脈絡。在按鍵切換的光影間,心終于算是安靜了下來。
心靜下來了,便不再理會每天清晨窗外杜鵑啼喚的吵鬧了,一些陳年往事趁機跳出隱匿時空里的老黃歷,躍然腦海,碼成手下一章章文字,算是炒制歲月里的盤菜碟肴,以慰籍這平凡簡單的日子。也更多了一些人生的感慨,感人生難料,嘆世事無常。正如年年花開春相似,卻已青絲染秋霜。歲月不饒人,畢竟不年輕了,還欲年少時的龍騰虎躍而經(jīng)摔耐打,已是斷無可能了??磥頍o論做什么劇烈的運動,還得小心為妙,大意不得。傷了自己,自己受罪不說,也連累著家人。固然在這意外的狀況里,感受到來自家人細微照顧中點點滴滴親情的柔軟與舒適,以及親友們陽光撫慰的問候與祝福,讓我有一份愜意享受的獲得感,雖說這并不是情非所愿的方式,但真實的溫暖,卻是我得以滋養(yǎng)復元積蓄前行之力的肥壤沃土。
想一想,人的一生沐風櫛雨,撐過重重艱難激流險灘的也無非是依仗另一雙拐杖罷了,只不過這雙拐杖的一支是追求理想價值的信念與意志,另一支則是來源于溫情潤澤而柔韌的力量。在人生路上,一邊砥礪勇力前行拐杖的精神支撐,也別忘了感恩即使一句問候,其溫潤人心良善情懷的同頻共振,所給予相互間厚實而強大力量的另一支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