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出生在遼西北遼寧與內(nèi)蒙交界的一個大山深處，從小很頑皮，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到鄰居果園吃果，壞事沒少干。不過也干好事，幫助過軍屬、孤寡老人擔水、劈柴、掃院子，他身邊還有一大幫和他年齡相當?shù)呐笥眩３Ｊ歉珊檬伦鰤氖露汲蓭徒Y(jié)隊，好在農(nóng)村有習俗：“青瓜爛棗，誰見著誰咬”。鄉(xiāng)親們誰也不在乎，誰家的孩子都這樣。最多也就在背后說一句“這小子真夠嘎了”，久而久之，沒人叫他的名了，都稱他為“嘎小子”。
　　 上學期間的嘎小子說起來讓人啼笑皆非。初中三年，每天就20多里的路程騎壞了兩臺自行車。問他怎么騎的這樣費，他說如今的產(chǎn)品質(zhì)量不過關(guān)。后來調(diào)查，他的自行車每天都不是一個人去，遇到有步行的同學，最少也要捎著一個，有時候還帶倆，三個大小伙子騎一臺自行車，超出了自行車的承載能力，不壞是不可能的。不過嘎小子也有一樣好處，學習不用經(jīng)管，自己有奮斗目標：好好學習，實現(xiàn)鯉魚跳龍門，一定不再回這大山深處生活了。
　　 高考報志愿，可真難為了我，他有三不報：涉農(nóng)院校不報，醫(yī)療衛(wèi)生專業(yè)不報，師范類院校不報。也許老天對他照顧，他被一所理工大學錄取，學的專業(yè)農(nóng)村是用不上了，其實這期間真為他挑挑撿撿報志愿捏了一把汗，通知書來了，我的一塊心病也好了。
　　 大學期間假日多次回家，問起學習情況，他的回答都很簡單：放心，不逃課，不掛科，一定能高學分畢業(yè)。大學學習你就不要為我操心了。我無語。但在家里，看著他每天抱著筆記本玩游戲，甚至是通宵達旦心里總感覺不托底，背后沒少同他媽媽講：這孩子這樣玩游戲，在學校能好好學習嗎？真讓人操心。
　　 也許這就是代溝。
　　 兒子畢業(yè)，首批被一國企選中，在好多家庭都為孩子就業(yè)著急的時候，兒子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我一再囑咐到工廠要好好工作。他的回答還是那句老話：老爸，你放心！其實我看著他每天手不離電腦，每天都得敲敲打打，真為他擔心。沉浸在電腦中，能干好工作嗎？
　　 一晃，兒子從新工人成了技術(shù)頂尖人物了。不過手里的電腦還是不離手，只是有時候鼓搗的東西我看不懂。
　　 兒子在沈陽安家了，有了孩子，雖然家務(wù)事多了，但聽媳婦說，玩電腦的習慣幾乎還沒改，不過最近幾年，又添了毛病，有時候下班不按時回家，微信上只是兩個字，加班。
　　 兒子加班，可苦了帶孩子的兒媳婦，出身在教師之家的兒媳婦受到良好的家教，從不過問兒子的事，支持兒子的工作，有時候兒子第二天要起早，不論幾點，兒媳婦都能將早餐準備好。只是兒子加班越來越多，甚至有的時候周日也要加，當看著別人家一家三口逛街的時候，兒媳婦總覺得有些無奈。
　　 兒子工作在一個國有大廠搞技術(shù)，工廠效益不錯，工人的工作積極性很高，每個人都將自己當成企業(yè)的主人。只是近兩年加班太頻繁了，還起早貪晚，有時候家里就成了他的飯店、旅店，有些應(yīng)該他辦的事也一推再推。
　　 一件事說起來讓人很傷心，兒媳婦已到預產(chǎn)期，那天兒子下班到家，從來沒有這么殷勤，忙里忙外，做了好多家務(wù)，兒媳婦都感覺很稀奇，今天這個大忙人怎么有時間做家務(wù)？太陽不會從西邊出來的吧？
　　 收拾完了，兒子給媳婦倒了一杯水，兒媳婦就更激動了，你今天這是怎么的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知夫莫如妻！
　　 兒子看媳婦臉色挺好，心情不錯，這才打開話匣子：真讓你猜對了，這幾天我得出趟差，單位選我到外地學習一周，一個是領(lǐng)導對我的信任，對我來說是盼望已久的事，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我也知道你要生了，生孩子是我們家最大的事，但我們的家事與單位的事比起來還是小事。
　　 兒媳婦一聽臉都白了。怎么？我生孩子你不在家，不想在我身邊，你就讓我一個人在家，你放心嗎？眼淚流出來了。
　　 其實我知道這真難為你了，我也想了好久，其實你生孩子是需要我，至少我能給你精神上的支持，但這樣的學習機會對我來說沒有下次，我們單位的技術(shù)日新月異，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你看這樣行不行？明天我陪你再到醫(yī)院檢查一下，預定好產(chǎn)房，我再回老家把媽接來，有媽在你身邊，我家離醫(yī)院也不遠，你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即打車去醫(yī)院，我想應(yīng)該是沒事兒。如果我們的孩子成全我，支持我，也許還會晚生兩天，那樣我學習就回來了，但愿真會出現(xiàn)這樣的奇跡。
　　 兒媳婦看兒子的主意已定，再說啥也沒有什么價值了，這些年他就是這樣以工廠為家的人，說了多少次想外出學習，終于有了機會不讓他會后悔的。好吧，聽天由命，真期盼我們的孩子晚出生兩天。
　　 那一周無論是對兒子還是對媳婦，都是一次嚴峻的考驗，兒子學習的地方手機無線屏蔽，根本打不了也接不通，那是提心吊膽的一周。
　　 也許真的是兒子的精神感動了上帝，本來已到預產(chǎn)期的兒媳針真推遲了，在歸來的途中，兒子兒媳接通了電話，兒子聽到的是媳婦的哭聲，叫著兒子的名，這一周我感覺是一年，沒有你的電話，我的身體還這樣，真的嚇死我了，還好，現(xiàn)在還沒動靜，你注意安全，祝你旅途愉快，我們回來再聊吧！兒子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
　　 兒子回來的第2天做了父親，我也當了爺爺，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過犟小子的事兒還在繼續(xù)著。
　　 那個周末，兒媳婦過生日，還是學車的日子。兒子一句話：我單位有事。我得走。說著話人沒影了。好像誰哄孩子，誰學車與他沒關(guān)系一樣。兒媳婦氣出了眼淚。其實這樣說走就走的事發(fā)生很多次了，兒媳婦已經(jīng)習慣了處理這樣的突發(fā)事件了。困難總比辦法多，將孩子送鄰居家，好在與鄰居關(guān)系處的好，鄰居樂呵的將孩子接過去了。當晚上兒媳婦回來，兒子還沒回來，孩子沒人接，原來在路上想過生日一進家一定會蛋糕、蠟燭，一桌子美味佳肴，溫馨浪漫，沒想到家里也是這樣清冷，心里真不是滋味。電話問回來不回來吃飯，回答是：哪有媳婦過生日不回家吃飯的，一家人在一起過生日得多溫馨浪漫，外邊的飯也不可口。只是我們還有點活，還得等會兒回去。
　　 良言一句三冬暖，小話說得動人心。家里的飯可口，沒忘給媳婦過生日，兒媳婦一腔的不快一下子沒了，馬上準備兒子愛吃的飯菜。只是等了一會又一會兒，飯菜涼了熱，一等就是3小時。
　　 兒子終于回來，這時候的兒媳婦、孩子已經(jīng)上床了，孩子都睡著了，臉上還是淚痕。兒子看看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還是好好表現(xiàn)一下吧！打開生日蛋糕，插好蠟燭，點上彩燈，這才將那兩口叫醒，其實兒媳婦沒睡著，心里不痛快，一直在想，什么重要的工作吃個生日飯的時間都沒有？不論怎么說，還是回來了，雖然已經(jīng)沒了食欲，有了睡意，還是將杯里的紅酒喝了下去，總覺得今天的酒有些苦澀，細細品味，也許這就是生活吧！
　　 嘎小子每天還是忙忙碌碌，與同齡的家庭比，在教育孩子方面他不及格，不過他有話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婚前那樣追求你，一個是我看中了你的脾氣，你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女人，還是師范大學畢業(yè)，教育孩子我在你面前只能是小學生，有你這樣的老師教育孩子，我真的插不上手，說實在的，我真忙！
　　 就你忙，誰家的男人回到家不哄孩子，你可好？你的孩子就是電腦，真不知道你怎么這樣沒有父子情？
　　 兒子無語，只是說，等忙過了這段時間就有功夫了，到那時候我天天哄孩子，但愿那一天早日來臨。
　　 又是一年的暑假，大山深處的外甥女初中畢業(yè)了，早就想到舅舅這個大城市里來散散心，開開眼界，兒子早就同他姐姐、姐夫商量好了，假期到他這兒，他陪著大家逛省城，一家人聚一聚，多么溫馨浪漫的打算。但真的就是計劃沒有變化快，當他的姐姐姐夫帶著兩個孩子到他家的時候，他還沒下班，雖然兒媳婦已經(jīng)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但沒有他在家總覺得空落落的。
　　 兒子電話打過來了，吃飯就別等我了，我實在是脫不開身，我最少還得三個小時到家。
　　 又是三小時，兒媳婦很不高興，不過在家人面前，還得是滿臉堆笑。
　　 來吧，咱們吃飯吧！他有事回不來了。誰也不要多心，他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兒經(jīng)常發(fā)生，我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我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我從來不問他單位的事，他從來也不說，就是一個字“忙”。
　　 夜已深了，孩子們都睡了，兒子回來了，給大家作了一圈兒揖，看了看睡著的孩子，說了一句，實在是太忙了，讓大家久等了，真不好意思。不過，這還不是主要的，明天我也不能陪你們?nèi)ビ瓮媪?，只能讓我媳婦給你們做向?qū)Я?，因為我們忙的事這兩天是關(guān)鍵，就要出頭了，我想你們會理解的。
　　 兒子的一席話，誰也沒接茬。我是有點“三九天掉到冰窟窿里——拔涼拔涼”的感覺。
　　 沒有時間陪我們玩怎么還叫我們來？真是“油梭子發(fā)白——短煉”“切糕卷韭菜——年（粘）輕（青）”，做事哪有這么突魯反正的。我扔下這樣一串話睡覺去了。折騰了一天也真挺累的。
　　 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飯，兒媳婦帶著孫子，給我們做向?qū)ч_始了省城之旅。只是一出門我的車讓一位女士追尾，將后轉(zhuǎn)向燈殼撞碎了，都說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我們的省城之旅不愉快是接二連三……
　　 我想責任都歸咎于嘎小子身上了，他要是不上班，同我們在一起，我就不用開車了，也許就不會發(fā)生追尾事件。
　　 在兒媳婦的陪同下，我們在省城游玩得還是很開心。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進省城了，孩子們幾乎都是第一次，真為省城飛躍發(fā)展的今天感嘆！
　　 兒子還是忙，還是早出晚歸……
　　 我們的省城之旅就要結(jié)束了，這天晚上，兒子回來得比較早，請我們下酒店吃了一頓大餐，不過這天晚上兒子的臉色非常好，可以說是紅光滿面，酒席間，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們很激動。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有我的同事經(jīng)過六年的刻苦攻關(guān)，今天我們終于解決了一項生產(chǎn)中的難題，為我們的國家節(jié)省了外匯，提高了生產(chǎn)效率，明天，工廠將為我們幾個人舉行慶功大會，慶功大會允許每人三位親人參加，現(xiàn)在我就鄭重的邀請爸爸、媽媽、媳婦三人明天參加我的慶功會，說到此處，兒子流下了淚水，說話有些哽咽。6年了，2000多個日日夜夜，我們科研小組沒黑沒白，沒有節(jié)假日，沒有親人、朋友，只有我們的項目，我們的苦，我們的淚，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但今天我們成功了，真的很激動，在這里我要對大家說一聲：你們辛苦了！
　　 嘎小子33歲了，第一次看到他流淚……
　　 （遼寧省阜新縣舊廟鎮(zhèn)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