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老趙的婚禮(散文)
冬天的早上,突然停電了,眼前的一張熟悉面孔瞬間消失。我旁邊響起找蠟燭、找手電的聲音。噪雜聲過后,漆黑的房間里漸漸升起了冬天特有的低調(diào)的光亮。看到光亮,我習(xí)慣性拿起手中的相機離開椅子,走到窗前,想尋找到合適自己的機位,卻感到暖氣片上升的熱氣一陣一陣撲來。
“外面的雪好大啊,老趙真夠浪漫的,早不結(jié)婚晚不結(jié)婚,卻在2020年僅有的一場大雪天結(jié)婚。”有人調(diào)侃道。
“這雪下得不緊不慢,漫不經(jīng)心,真是有來頭,一會跑在路上的婚車真讓人擔(dān)心。”我默默地心想著。
“吉人自有吉相,老天會保佑他事事順利的?!庇腥饲逦刈匝宰哉Z。
由于單反相機太沉了,我悄悄地支起三腳架,把心愛的相機放在上面,旋緊了螺絲。我試試調(diào)整相機參數(shù),卻怎么都不盡人意,光圈和快門速度怎么都不相符合,平時我也是分不清這些數(shù)值的,今天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怎么又要掉鏈子呢,我心里異常的緊張。
老趙一聲不響的從屋里走出來,像個被魔術(shù)師變換出來的小矮人,此刻,屋檐高高低低,一扇扇窗戶陸續(xù)透漏出蜂蠟般的暖色,那是穩(wěn)定下來的燭光慢慢注滿的整個空間。也照亮了老趙沒有表情的面孔。
“走,我?guī)闳タ匆粯訓(xùn)|西吧!”
“我的相機參數(shù)不會調(diào)整,看啥?”我低聲說。
“去了都知道了,跟著我吧?!?br />
我扛著相機跟著他走下樓,在昏暗,狹窄的樓道里左右躲閃,舊膠卷,舊書籍和報紙堆滿了整個樓道的路面。我突然才想起,老趙是一名報社的攝影記者,常年走街串巷,走南往北,不論刮風(fēng)下雨,不論陰晴圓缺,都在拍,在書寫,在尋找,在挖掘,在整理,在醞釀,在發(fā)表著市井生活中的喜怒哀樂,真不知道這會兒他還會出示什么秘密。我一時間感到懸疑和恐慌,雙手不自主緊緊地抱住相機。
“誰?”蹲伏在幕后,帶著漆黑的面具?想象著自己的臉越來越接近某物的鼻息,我不由自主地緊跑兩步跟上他。
“還是打開手電吧,這鬼天氣!”老趙低聲說。
我放下三腳架,摸出背包里的手電,伸展一下彎下的腰肢,燈光開始顫抖。打開一扇門,我得以進入一個只能由咒語送達的夢幻境地。整個房間被大大小小的照片堆滿,黑白的,彩色的,有框的,無框的,流光溢彩的獲獎的證書散落一地,我小心而溫柔的撫摸著照片,害怕驚醒了這一房子的浪漫。
“1997全國攝影大賽”金獎作品《今天香港回家了》;“2012全國攝影大賽”金獎作品《菊香水韻——大宋皇城》;2013年度“中國晚報新聞攝影大賽”金獎作品《舊店村的留守兒童》;“2013趙超構(gòu)全國新聞攝影大賽”一等獎作品《媽媽——我想你啦》;“2020年度第22屆全國藝術(shù)攝影大賽”金獎作品《風(fēng)骨》…光線雖然低暗,但依然令人震撼。
在氣溫低于零度的早上,在微弱的燈光里,在地平線以下,這一幅幅像來自天上的精靈,它們從來都沒有炫耀過自己出生過程的艱辛,卻都像蝴蝶一樣除非出自飛翔才展示?,F(xiàn)在,這些名利對于老趙至今都沒有蘇醒過。我再一次走近老趙,想舉起的雙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是最終我只是默默拽了拽老趙的衣襟。
在此之前,我只是知道他是一名報社的普通攝影記者,是一名狂熱的攝影愛好者。原來正像常人所說:愛好者真的是分等級的。他運用手中的相機,他營造出低調(diào)而奢華的圖片資料庫和這座由美和啟迪雙重鑲嵌的地下寶藏,我感到自己的渺小。
“給我拍張婚紗照吧,這里最合適”老趙整理一下衣服。
“今天是你結(jié)婚的大喜日子,那邊的新娘正等著你呢!別開玩笑了?!?br />
“我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了,現(xiàn)在它們才是我的新娘”老趙指了指掛在滿墻上還滴著水的膠片
“你是要娶這些照片嗎?要跟這些照片過一輩子嗎?”我激動地語無倫次。
“走吧!外面雪停了。你看,大雪已經(jīng)洗凈了空氣的污濁,那一條彩虹橫跨天際,紅橙黃綠青藍紫的幻境色彩,它多美?。∥覀冏甙??!崩馅w拍拍我的肩,再一次提醒我。
我哭了,我放聲大哭。
哭聲讓我從夢中醒來,老趙的婚禮原來是一場夢,原來我敬愛的老趙已經(jīng)將近六十歲了,他為了心愛的攝影師事業(yè)一直默默地獨自前行。
最后是我真誠的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