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門前那棵核桃樹(散文)
對于核桃樹,我有著極其濃厚的情感。
我家門前有五棵大核桃樹。據(jù)爺爺講,大概是我高祖父的高祖父親手植于康熙年間。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芍^說是年代久遠(yuǎn),飽經(jīng)滄桑。樹身大概要四個人合臂才能抱攏。高大寬闊的樹冠,古老干裂的樹皮在訴說著歷史,見證者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長。
聽奶奶說,樹過百年就有了靈性,每當(dāng)夜晚在樹下說話,如果你撒了謊,樹爺爺就會聽到,就會懲罰你,讓你吃盡苦頭。所以,百年來,我們幾代人門前總是不忘種植核桃樹,甚至于我家背后的山上都種了不少核桃樹。核桃樹下的人們都養(yǎng)成了樸實、善良、守信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童年的故事數(shù)也數(shù)不完,每一件都值得回味,值得收藏,也許會在某個夢里偷偷地將你笑醒。很欣賞三毛的那句話,“童年只有在回憶中顯現(xiàn)時,才成就了那份完美?!?br />
八十年代的小學(xué)生,沒有午后作業(yè)的負(fù)擔(dān)。放學(xué)后除了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wù),就是純粹的玩耍。核桃樹下就是我們的集合點。跳房子,踢毽子是最常玩的項目,而我則最喜歡捉迷藏,百玩不厭。究其原因是我總能藏到讓小伙伴找不著的地方,直至最后他們歇斯底里的叫喊聲我才肯慢悠悠地出來。直玩到太陽藏到西山背后,炊煙中飄出柴火和飯菜的香味,母親扯著長長的聲音喊著我的乳名才戀戀不舍地回家。
農(nóng)村的夏天是炙熱的,濃密的核桃樹葉遮住了直射下來火辣辣的陽光,營造出大片的陰涼。偶爾有幾束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斑駁搖弋的像一個個圓圓的小鏡子。不管是空閑了亦或是勞作之后的鄉(xiāng)親,三五成群地聚集到核桃樹下納涼歇息,男人們脫光了上衣,直接躺在地上,互相說著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傳遞著方圓幾十里的信息。女人們在納涼的同時不忘做點針線活,又說又笑,笑聲里滿含了農(nóng)家人的質(zhì)樸與純真。而那偌大的樹冠像一把張開的雨傘,保護著它的子女不受風(fēng)雨侵蝕。它更像一位和藹慈祥的老人,任憑我們一幫孩子在它的懷里貪玩、撒嬌。
小時候的我,調(diào)皮搗蛋,且餿主意極多,一次我要鄰家哥哥和我比賽爬樹,看誰最先爬到樹頂。明知道他爬樹本領(lǐng)不高,卻又欲擒故縱,哥哥使勁全力還沒爬到一半就速速往下滑落,單薄的褲子瞬間就破了一大片,屁股露在了外面,羞的滿面通紅,樹下的伙伴笑的前俯后仰,上氣不接下氣,多年以后重提此事,哥哥就會說上了我這個壞妹妹的當(dāng)。
最喜歡碩果累累的秋天,暖陽高照,金風(fēng)玉露,沉甸甸的稻谷隨著縷縷輕風(fēng)翩翩起舞,向日葵撐著甜甜的笑臉迎接每一輪朝陽。這時候最適合碾場。農(nóng)人們才抽出一點時間,準(zhǔn)備收拾一年的糧食谷物。選一個陽光燦爛無風(fēng)的日子,大人們天還沒亮就起床,孩子們也被母親早早的叫起來,幫助大人們把捆好多麥子平整地攤到碾場上,等到太陽出來驅(qū)走了露氣,,五叔便開著生產(chǎn)隊里唯一一輛拖拉機來碾場,拖拉機冒著一股黑煙,聲音特別大,在場地里轉(zhuǎn)圈圈,這時候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跟在拖拉機的屁股后面奔跑,直到被大人們呵斥才肯停下來。碾場上往往需要披星戴月才能完成一天的任務(wù),尤其是核桃成熟的時節(jié),當(dāng)大人們還在收拾碾場上未完的農(nóng)活時,我們一群孩子早已爬在了高高的核桃樹上,眼前一串串熟透了的核桃,使人眼花繚亂,味蕾跳躍,勾起你的饞蟲,伸手摘來一顆,輕輕地一撥,那青色的核桃皮便輕輕地掉落,露出光滑鮮嫩的身子,像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粉嘟嘟的,放在嘴里輕輕一咬,便露出了白白胖胖的果肉,再剝?nèi)ヒ粚颖”〉耐馄?,迫不及待地送進口中,那個香啊,那個鮮,簡直就是人間美味,我想,瑤池的蟠桃桃味道也不過如此吧!
月光銀灑的夜晚,我會時常偷偷地一個人爬上樹梢,挑揀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下,即使是夜晚,也能清晰地看到沉甸甸的核桃的影子掛的滿枝都是,一不小心會和你撞個滿懷。輕風(fēng)拂面,枝葉的縫隙間繁星閃閃,更有樹葉作伴,鳥聲做陪,享受月光之下的那份安穩(wěn)與寧靜,那份淡淡的孤獨,那份小小的膽怯,與大樹做個心與心的交換,盡情傾吐心中的不快,暢想著無知的未來,做著美麗的少年夢。
核桃樹是我們這個小村子人的根和魂。更是那份割不舍的鄉(xiāng)愁。不論是外出工作或是舉家外遷的鄉(xiāng)親,每每回家,都會在核桃樹下停留,徘徊,拍幾張照片,觸摸一下被歲月磨礪而蒼老的樹身,對接那份心靈深處的記憶。而生長在核桃樹下的人們,不論在那個行業(yè),都能展現(xiàn)出如百年核桃樹般堅韌不拔的毅力和積極向上、不畏險阻的人格魅力。
然而歲月飛逝,青春不在,人顏易老。當(dāng)年的伙伴早已進入而立之年,各奔東西,相見甚少。
如今,核桃樹已進入風(fēng)燭殘年,樹冠明顯縮小了一圈,樹上的枯枝也漸漸的多了,樹葉也失去了往日的茂密。今年回家,政府投資給樹砌起了圍欄,旁邊還建起了一座涼亭和健身器材,雖然得到了保護,卻也失去了往日的喧鬧與繁華,當(dāng)年人多歡樂的場面不復(fù)存在,村子里就剩下幾位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陪伴著核桃樹慢慢一同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