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在山中(外三首)
◎在山中
在山中久了
你會忘了江湖的樣子
那么多的快意恩仇
不過是瓦缸里的一瓢水
早上我用來洗臉
洗著洗著便見了分曉
眼睛還是眼睛
鼻子還是鼻子
晚上用來煮茶
煮山上的鳥啼蛙鳴
煮半夜醒來時的通透
煮姑娘們生銹的心事
或者什么也不用做
隨手挖幾個坑
等有緣人找上門來
自投羅網(wǎng)
◎在黃昏
夜空總是黑咕隆咚
街旁討生活的叫賣聲
喊破了,紅腫的嗓子
霓虹燈亂伸著貓樣的爪子
月亮提著我的影子
在這個叫武漢的城市
一步步飄零,風
剝離我身上乍明還暗的云層
拐過兩個十字路口
就是歸元禪寺
金碧輝煌,木魚陣陣
我想進去卸下一身桃花
帶上一縷菩提的清香
而大門緊閉,臺階上
只留下厚厚一層
撞響的晚鐘
◎瓶
來到人世
我的內心,原本是空空的、純凈的
然,裝得下風雨,容得下金木水火土
也能承受,時間強給的一切
于悠悠歲月里,堅持守口如瓶的原則
若要費盡心思,撬開我的嘴
探究我內心裝了多少五味雜陳
那你必須放得下,拿得起
這個易碎的世界,抬高
將卑微的自尊,遺忘在角落里
才能讓藏在內心的秘密
從我嘴里慢慢倒出
◎流水
無法想象它平靜地流逝
背后有多壯烈
就像昨日親眼目睹的瀑布
在遭遇斷崖時縱身一躍的決絕
有時它悄無聲息
讓兩畔的草木黃了一回
又黃了一回
碰面的時機并不算多
甚至三年五載也不曾有過一次
有時是一頭迷路的野馬
在尋找兒時的玩伴
有時是炮爐山寨的一首詩
讀著讀著便心生芥蒂
那個寫詩的女子
究竟哪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