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妹子今年一十九，哥哥我今年二十二。二妹子生來一枝花，哥哥我心里戀著她，想與妹子搭對對，又怕家境不般配……”夕陽下，放羊娃吳永勝又在黃土崖下一邊放羊一邊自顧自地唱起了山曲兒。
　　 羊兒聽不懂他唱的是啥，只道是主人吆喝，就順著黃土崖在亂草叢中拼命地奔跑著。
　　 今年雨水來得勤快，茂盛的雜草與他放養(yǎng)的羊兒都差不多高了。他正興奮地唱著，突然間，羊兒全不見了，就像是突然從地球上一下子消失了似的。他的心一緊，拿著放羊鏟緊跑幾步追了過去……
　　 很快，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羊兒從一個被雜草幾乎覆蓋住的洞口里，一只只跑出來了。他有些納悶了，走過去細(xì)看，原來是一個被人遺棄多年的人工開鑿的洞穴，洞口被塌下來的泥土堵住了一半，洞口處長滿了荒草。
　　 這地方人跡罕至，怎么會有這洞穴呢？
　　 吳永勝有些好奇。洞口十分隱蔽，他彎著腰，壯著膽子鉆了進去，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他沒有帶照明的工具，也不知里面有多深，有多大，有沒有危險，就沒敢繼續(xù)往里進。他心里打定主意，退出來后，先趕著羊兒回家。
　　 吳永勝的家在烽火臺村疙旯小組，這個小組約有三十來戶人家，他家住著一個破窯洞。他排行第二，他爹叫吳明河，他哥叫吳永強。前幾年，他爹為了給大兒子吳永強娶房媳婦，就考慮人工開鑿一口窯洞，因為家境不好，請不起工人，就帶著吳永強去黃土崖下另外選址開鑿新窯洞，好讓兒子成家以后有個住的地方。窯洞剛開一半突然塌方，他們父子倆被坍塌下來的黃土給活埋了。
　　 那一天，吳永勝正隨著師傅外出給一家喪戶辦事吹喇叭，僥幸躲過這一劫。被人找回來以后，他才知道自家里出了天大的事兒，他娘因為傷心過度，哭瞎了眼睛。后來，母子倆靠著家里的幾畝薄田、十幾只羊兒，相依為命，艱難度日。有時他師傅接到了紅白事活兒，他也跟著師傅出去忙活一陣子，賺點零花錢兒，剩下的時間除了打理田地上的農(nóng)活，就是放羊了。
　　 吃過晚飯后，吳永勝躺在土炕上，回想起白天在黃土崖下發(fā)現(xiàn)的那個洞窟，心里多了幾分幻想。那洞里會不會住著猛獸蛇蟲呢？想到這，他有點不寒而栗。轉(zhuǎn)念一想，會不會是以前的響馬強盜的藏寶洞呢？里面是不是堆滿了金銀玉器等值錢的寶貝呢？那樣他就會在一夜之間發(fā)財暴富了，成為一方的土財主。想到這里，他的心情一陣激動，強大的好奇心最終戰(zhàn)勝了心中的恐懼感。
　　 于是，他決定夜里帶著砍刀和手電筒獨自摸進去看看究竟……
　　
　　 二
　　 吳永勝趁著夜色行動了。
　　 一輪彎月懸掛在夜空，繁星忽明忽暗地閃爍，清涼的夜風(fēng)輕輕吹拂著。遠(yuǎn)處不時地傳來野狼的嚎叫，還有胡楊樹上夜貓子瘆人的慘叫聲與野地里特有的蟲鳴聲，讓人不寒而栗。吳永勝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使勁地握著一柄鋒利的砍刀。他十分警惕，隨時準(zhǔn)備反擊有可能發(fā)生的危險。
　　 月光之下，路邊的地理環(huán)境依稀可辨。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黃土崖下的那個洞窟走去……
　　 僅用小半天的工夫，他就來到了那個熟悉的洞口處。擰亮手電，看了看周邊的情況，彎著腰鉆進去，又借著手電筒的光線搜尋著。他走得很慢很慢，大約走過了幾米長的一段距離后，發(fā)現(xiàn)里面豁然開朗，這讓他興奮起來。用手電筒四處照照，一座幾米高、幾十平方米大的空曠洞窟出現(xiàn)在眼前；最北面的墻上雕刻著一尊佛像，這尊佛像高約三米，慈眉善目，端坐在蓮花寶座上；周圍的墻上畫著一些古典舞女，彩色的畫像有些斑駁，掛滿了灰塵，看著有些年頭了。依稀還能看出舞女體態(tài)輕盈，線條流暢，姿勢各異，多數(shù)都是優(yōu)美的舞姿。
　　 吳永勝數(shù)了一下，竟然有二十五個之多。他突然明白了，這座洞窟或許是幾百年前，亦或是上千年前的古人留下來的。根據(jù)古代經(jīng)書記載，在南北朝、魏、隋唐時代，佛教盛行。有錢人家為了顯示對佛的敬重，會請工匠在山崖上人工開鑿出一個洞窟，在里面塑造佛像，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帶領(lǐng)全家人來洞窟里給佛像燒香，以祈禱佛祖的保佑。這些傳聞，他聽村里的老人當(dāng)故事說過，但從不當(dāng)真的。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一個洞窟?？梢娺@是一個古代遺留下來的，是人們敬佛的洞窟。
　　 也沒什么寶貝??！吳永勝有些失望地走出洞窟。
　　 站在洞外，他看了看，這個洞窟遠(yuǎn)離村莊，沒有電，沒有水，不能長期居住，不過倒可以成為平時放羊躲避風(fēng)雨的歇腳之處。這里隱蔽的地方，沒人發(fā)覺，要是方便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帶著心上人二妹子劉彩娥來這里玩耍呢！
　　 想到二妹子，吳永勝的心里就興奮起來了。
　　
　　 三
　　 劉彩娥與吳永勝是本組的，她今年一十九歲，中上等的個頭兒，細(xì)腰翹臀，嬌小玲瓏。農(nóng)家女整天干農(nóng)活，夏曬冬季寒風(fēng)吹，讓她臉上有一圈淺色的高原紅，但她是天生的白皮膚，這也顯得嫵媚動人。她在家排行第二，人家都習(xí)慣叫她二丫。兄弟姊妹三個，上面最大的大姐彩霞早已出嫁了。中間的是哥哥劉彩蕓，他年滿二十六歲了，長得肥大壯碩，整個人看起來憨頭憨腦，有點缺心眼。前幾年，他在工廠里干活，由于腦袋不靈活，躲避不及被機器給扎斷了一只胳膊，幸虧當(dāng)時搶救及時，才保住了一條命。這場災(zāi)禍過后，他整個人更像個傻子一樣。出事后，廠子里給他家賠了一大筆錢，他家本來就種葡萄園，攢下了一大筆錢。盡管家里條件不錯，可沒有女孩子愿意嫁給一個缺了一只胳膊的殘疾人，這可愁煞了他的父母。
　　 于是，彩娥她爹就打起了彩娥的注意，想要用換親的方式給她哥換個媳婦回來，給他們老劉家傳宗接代，也算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劉老漢到處托人打聽著，看看哪家情況與自家的差不多，也好與人家交換女兒。
　　 劉老漢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悄悄跟吳永勝好上了。
　　 吳永勝天生一副好嗓子，他吼的山曲兒好聽極了。前些年，他又拜當(dāng)?shù)赜忻拇祮顓冉乘嚾嗣祥L先為師傅，學(xué)得一手好樂器。他最拿手的就是吹嗩吶與短簫，可以用一支簡單的嗩吶吹奏模仿出百鳥的叫聲。他告訴人們，這支曲子叫《百鳥朝鳳》，能完整吹奏這支曲子的藝人沒有幾個，能吹出他這樣水平的藝人就更是鳳毛麟角了。
　　 劉彩娥喜歡上吳永勝，就是因為被他獨特的技藝迷倒的。
　　 那一次，村里的一位老者逝去，吳永勝應(yīng)死者家屬請求，用一支嗩吶為死者單獨吹奏一曲百鳥朝鳳，用其生前最喜歡的曲子送他上路。吳永勝精湛的吹奏技術(shù)，一會兒模仿極樂鳥的叫聲，一會兒模仿布谷鳥的鳴叫，一會兒模仿夜鶯的叫聲，一會兒又模仿百靈鳥的叫聲，聲色委婉，極其動聽。他惟妙惟肖的表演，讓村民們嘖嘖稱奇，極其稱贊。
　　 劉彩娥站在人群中，很快被吳永勝吸引了。她跑回家偷偷寫了一個紙條，瞅了一個合適的機會，把紙條塞到吳永勝的手里。吳永勝展開一看，紙條上面只有七個字：我要與你搞對象。
　　 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個劉妹妹，吳永勝興奮得整晚睡不著覺。
　　 不久，劉彩娥就與吳永勝悄悄好上了。
　　
　　 四
　　 到了葡萄成熟的季節(jié)，水靈靈、紫呦呦的葡萄從架子上掛下來，每一串足有好幾斤重，看著十分誘人。三畝多地的葡萄熟了！葡萄墜彎了藤子，靜靜地垂掛在空中，等待著主人的臨幸采摘。
　　 劉老漢帶著老伴，彩蕓、彩娥兄妹，在園子里用剪刀進行采摘。就見彩娥戴著手套，一只手托起成熟的葡萄串，一手用剪刀從頂端剪斷，然后兩手相護配合，把剪下來的葡萄放進塑料籃子里。獨臂的彩蕓則與母親配合著忙活摘葡萄……
　　 劉老漢也沒閑著，他在地里來來回回地奔走著，把那些裝滿葡萄的筐子搬到機動三輪車上。裝滿車后，他留下獨臂彩蕓與他媽在地里干活，帶著手腳健全的女兒劉彩娥開著三輪車，就往城里批發(fā)市場收購站去賣葡萄了。
　　 彼時，吳永勝在黃土崖畔放著他家的十幾只羊。白色的羊群散落在草地上，就像移動著的白色雪團一般。煩悶的他抽出腰間別著的短簫，悠悠地吹奏起來，清麗婉轉(zhuǎn)的短蕭聲在空曠的原野里游蕩著。聽得風(fēng)兒興奮了，吹倒了草兒，草兒倒了，露出了聽得發(fā)呆的羊兒；空中的鳥兒聽了，癡迷得忘記了扇動翅膀，墜落在草叢中；野兔翹起雙腿，支棱起身子，轉(zhuǎn)動著脖子，尋找著這迷人的聲音傳來的方向。
　　 “爹，你停一下車，我要下去。”
　　 劉老漢在批發(fā)市場賣完葡萄后，開著三輪車載著女兒回家，正好經(jīng)過黃土崖。聽著短簫發(fā)出醉美的聲音，劉彩娥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躺在黃土崖下放羊的吳永勝。于是，喊自己的老父親趕緊停車，她要下去找吳永勝。
　　 “咋的嘛？干嘛要停車？你下去作甚？”劉老漢一臉疑惑。
　　 “人家女孩子自己的事情，你就別管了，你也好意思管??？”劉彩娥一臉不高興地責(zé)怪父親多管閑事。
　　 女兒這么一說，劉老漢以為女兒事急要撒尿，立馬停下車?！昂茫茫?，那我就不管你了，你下去吧！剩下的幾里路，你自己走著回去。”劉老漢囑咐一句，車開得飛快，走遠(yuǎn)了。
　　
　　 五
　　 “永勝哥，聽聲音，不用問，我就知道是你在這里！你吹的簫聲很好聽，我喜歡?！眲⒉识鹫f著走過去，直接躺倒在吳永勝的身邊。
　　 吳永勝驚喜地笑著說：“二妹子，你咋來了？”
　　 “我跟著爹去城里農(nóng)貿(mào)批發(fā)市場賣葡萄，剛賣完了，回來路過這里，聽到簫聲，我就發(fā)現(xiàn)你了?！?br />　　 “劉老爹呢？他知道咱倆好了嗎？準(zhǔn)許你來找我玩？”
　　 “我用計策搞定了，我爹自己開著三輪車回去了，不用擔(dān)心啊！”
　　 “哦，二妹子，我前幾天放羊，在這黃土崖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廢棄的洞窟，里面很寬很大。要不要我現(xiàn)在帶你進去看看？”
　　 “現(xiàn)在嗎？那洞里有什么呢？”劉彩娥有些好奇地問道。
　　 “洞窟里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墻上的壁畫是幾十個跳舞的舞女，也沒什么新奇的東西！”
　　 “那還是算了吧！我可沒多少興趣，現(xiàn)在我就想跟永勝哥多說說話！”
　　 吳永勝咧著嘴笑著說：“那好吧！等吃過晚飯后，我?guī)е彰鞯?，你再跟我一起去吧，保證會給你驚喜的！”
　　 “什么驚喜？黑咕隆咚的，到時候你可別嚇我??！”
　　 “放心吧，我可舍不得嚇我的二妹子呢！”
　　 劉彩娥聽著，心里甜蜜蜜的。片刻之后，她從腰里掏出二十元錢，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吳永勝，說：“永勝哥，這是我每次跟我爹去城市賣葡萄攢下的，交給你保存著，以后會用得著的。”
　　 “二妹子，這可使不得！我們兩個相好，做哥哥的本來應(yīng)該給你買禮物才對，我沒給你買禮物呢！反倒要你的錢，這怎么成呢？這不成了人們嘴里常說的倒拔溝了？”
　　 “永勝哥，這是我自己偷偷攢下的，我爹不知道的。我跟你好，是因為我相中了你，我不要你的禮物，只要能經(jīng)常聽聽你唱山曲兒，靠靠你的肩膀就成?！闭f完，劉彩娥硬把手里的二十元錢塞進吳永勝的衣兜里。
　　 風(fēng)兒輕輕吹著，他們互相依偎著，聊了一會兒。隨后，吳永勝又為劉彩娥吹奏了幾支曲子，并相約晚飯后在村頭匯合，一起再去那個洞窟……
　　
　　 六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晚飯后，吳永勝帶著一條準(zhǔn)備好的床單，一個大電瓶與一個燈泡，在村頭與劉彩娥匯合。然后，他們一起向著黃土崖下的那個洞窟走去。到了洞口前，吳永勝把電瓶與燈泡連接好，燈泡發(fā)出了耀眼的強光，他們一起瞄著腰走進去。在燈泡強光的映照下，洞窟內(nèi)的一切都看得如此清晰明了。
　　 “啊，這尊佛好高大??！他慈眉善目的，我們給他拜一拜吧！求他保佑我們結(jié)為夫妻，永遠(yuǎn)平安?！眲⒉识鹱钕瓤吹侥亲鹁薮蟮姆鹣?，說著就拉吳永勝一起跪下去，雙手合十，喃喃地祈禱起來……
　　 起身后，吳永勝用手指著兩邊的壁畫說道：“這兩邊的墻上還有很多精美的舞女壁畫呢！”
　　 “啊，墻上還畫著這么多的美女。她們這都是在干什么??？”
　　 “她們應(yīng)該是在跳舞。你看，她們做著各種優(yōu)美的舞姿，如果你能照著她們的樣子做這些動作，應(yīng)該也會非常好看的！”
　　 劉彩娥仔細(xì)看著墻上的這些壁畫后，就試著模仿起她們的動作，做了起來。
　　 靜靜觀察了幾個動作之后，聰明的吳永勝很快就有了驚奇發(fā)現(xiàn)。他有些興奮地說：“二妹子，這些壁畫反映的是古代的一種舞蹈。如果你按照這些動作一個一個練習(xí)下去，熟練之后，你就是我們村第一個會跳古典舞的舞蹈人了?！?br />　　 “真有這么神奇？那我可要好好地跟著她們練習(xí)練習(xí)，呵呵！”
　　 “你身材這么好，跳舞的樣子肯定很美，我喜歡看。”
　　 “只要你喜歡，那我學(xué)會后，每天都給你跳一段。”興奮之余的劉彩娥，有模有樣地跟著墻上壁畫的動作，一次又一次地練習(xí)著，吳永勝則在一旁不斷指點糾正著她的姿勢。累了以后，他們就在洞窟的中間，鋪上帶來的床單，脫了鞋子，盤著腿，坐上去。一邊吃著劉彩娥從家里帶來的甜美多汁的葡萄果，一邊憧憬著他們的未來幸福生活。
　　 此后，他們兩個人經(jīng)常去黃土崖下的洞窟里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