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光】花姐(小說)
在百無聊賴、即將陷入絕境的時機,花姐的面前伸出一雙溫暖的手,好像黎明前照射進心門的一束暖光!
那就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劉老師。
花姐年方五十,經歷了太多的不幸和坎坷。兒子考上了大學,她終于完成任務了,就計劃得過且過,活一天算一天,勉強度日,為自己殘缺的一生畫上永不會完美的句號,卻遇到了命運的轉折點,收獲了難得的第二次愛情……
花姐曾經有不錯的工作,是一個優(yōu)秀的人民教師,在鄉(xiāng)村任語文老師,農村出生的她自信又自卑,倔強又孤僻,以口才凌厲、論點精辟聞名方圓幾十里。只可惜眼界太高、識人不清、遇人不淑,她結婚的日子,正好是父親急癥去世的同一天。父親是被她氣死的,沒得到父親和家人祝福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為了自己未來的生活,不顧家人的反對,著急的嫁給了一個無良少年。這也許是老天懲罰他們家吧。事情還得從三十年前說起。
花姐是我的本家堂姐,是我本家二爸的小閨女。我們倆生活在太行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是我兒時的玩伴,她長我兩歲,我打小就親昵地稱她“花姐”。
我們打小就一塊在本村學校讀小學、初中,聰明的她應屆考上了師范,羨慕她的同時,我心里也播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
二年后,我也考上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在這里就不詳細介紹了。當時,在村子里我倆先后考取中專也是很難得的,頓時名聲大振。
我讀中專不到半年,突然聽說花姐要結婚了,不是花姐親自通知我,是星期天回家我媽閑聊說起的。我為她的貿然結婚吃驚:這么快啊,但并沒有機會聽她解釋,因為……
結婚的日子馬上就到了,我們都去了她家。我才知道事出有因,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在我二爸二媽的滿腹抱怨和一肚子怒氣中匆忙的溜過去了。
那天,從鄰居們斷斷續(xù)續(xù)的閑言碎語中我大致了解事情原委。
原來,花姐交往的對象是區(qū)里某局長的兒子,在區(qū)里工作。她相中的是對象那有地位的父親,她總幻想著有朝一日調到縣城里工作。她自從畢業(yè)分配到鄉(xiāng)下的一所小學,她絕望了,不想把有限而美好的青春埋葬在一窮二白的農村。
花姐是一個美女,長的不高,但是很招人喜歡,嫩嫩的皮膚白里透紅,不施粉黛自來色兒,忽閃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唯一的缺點對帥男生缺乏免疫力,對他們飛媚眼、跟他們聊天是她的嗜好,而且要求也高,鄉(xiāng)村的男教師一個也未能入她的眼里。
在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一個紈绔子弟進入了她的眼簾:他的個頭不算低,大約1、8米的個頭,白皙稍顯泛黃的皮膚與眾不同,穿著一套李寧牌休閑套裝,明顯特征是嘴邊左上角長著一個黑色的痣,痣上還張揚地向上飄著一小束黃色的毛發(fā)。他得意的時候就習慣用手指向上面撓“毛毛”玩,同學們都憋著,也不敢笑他!后來才知道他的綽號就是“黃毛”。也許是愛屋及烏吧,在花姐看來,那不是毛病,全是他的優(yōu)點,是福氣的象征!
回想起鄉(xiāng)村的一年教師生涯,是多么的無聊!白天還不錯,有許多的老師和同學在一起;到了晚上,整個學校寂寞無聲,空曠的校園只有她一個花季少女和門衛(wèi)老劉。老劉是一個光棍,住在離教師宿舍不遠的大門口。
學校條件有限,半夜時候必須獨自經過門房、再過操場去廁所。寂靜的操場上除了偶爾幾聲鳥鳴,就是受她驚嚇到處逃竄的老鼠“吱吱吱”的亂叫,唬得她總是起一身雞皮疙瘩!而且總感覺老劉那雙色迷迷的眼睛盯著她,像有一雙手在觸摸身體的某個部位,搞得未經人事的她春心激蕩,心里邊癢癢,想要和他發(fā)生點什么,又害怕壞了名聲。
就這樣忍了一年多,才碰巧在聚會時碰到了“黃毛”。兩個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少男靚女各懷心思:花姐擅長耍心眼,只想著找門路、投其所好,盡快離開鄉(xiāng)村;黃毛自小就是花花公子,腸子九十九道彎、花錢大手大腳,到處留情,只想多玩弄她幾次。一回生二回熟,兩個人也許緣分到了,花姐處事圓滑凈講好聽話對他說,哄得黃毛樂滋滋,兩人臭味相投,享盡了魚水之歡,到了生死不分離的地步!
我二爸是市里一家企業(yè)的會記,不同意他們相處。家里人想的比她還高,計劃給她找個對象,把她調往市里面工作。
兩個年輕人干柴烈火,你儂我儂,竟然未婚先有喜,懷孕在身,只得奉子成婚。
事已至此,雙方父母親再嚴厲的斥罵、指責都無濟于事。特別是我二爸他們只能無可奈何地同意了這門婚事,她的計謀得逞了!舉行婚禮的前兩天,我請假回家了,為了參加花姐的婚禮。
只是,讓人意料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意外總比驚喜來的更突然!
就在結婚之前的那一天,花姐跟黃毛去區(qū)里的澡堂洗澡。當時條件有限,男女分浴。洗了半個小時,穿好衣服準備出澡堂時,她不小心腳下一滑,突然摔倒了,一陣劇烈腹痛,下身竟然出血不止!黃毛急忙把她送到區(qū)醫(yī)院急診科搶救,B超及血液化驗分析的結果令人震驚:宮外孕破裂大出血!得手術切除一側卵巢!
這意味著什么,可想而知啦!消息傳到花姐家人的耳朵里,父母親人都驚呆了,頓時謠言四起,說什么的都有……
結婚當天的情景可想而知,花姐家全亂套了,二爸感覺無臉面呆在村里,害怕看到人們疑惑打量的目光。院子里空蕩蕩的,人很少,完全沒有往常別人家子女結婚的喜慶現(xiàn)場氣氛。村外鞭炮聲傳來的時候,二媽才發(fā)現(xiàn)街門上、墻上沒有貼喜字,匆匆忙忙剪了幾個“囍”字,讓我們用糨糊貼在墻上。
稀稀拉拉的嗩吶聲中,三五輛喜車來到大街上。村民們擁擠著觀看黃毛的光輝形象,吵吵鬧鬧的一點也不清凈。一群相好朋友們簇擁著黃毛來迎親。二爸堵住家門口,不讓他們進入。黃毛站在院子中央,腆著臉,蠻客氣地鞠躬叫了一聲“爸、媽”,也沒有多做解釋。二爸他們不想搭理他,心里都明白:花姐在醫(yī)院剛做完手術,還昏睡著呢。家里安排一個表弟捧著花姐的紅色喜服及貼身衣物,代替花姐被迎娶到男方區(qū)里的新房!親戚們都想去親眼見證這場不完美的婚禮,被二爸和黃毛婉言謝絕了。他們敷衍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各回各家去了。黃毛也沒有邀請本家的大人小孩去送親。我們十幾個人在二爸家的院子里湊合著吃了一頓喜面,差不多都溜回家了。
原本就患有高血壓的二爸又急又氣!我剛好學醫(yī)士專業(yè),初入行,急的不行,幫他量量血壓,發(fā)現(xiàn)血壓飆升,趕緊叫本村的醫(yī)生過來看看,配了幾種降壓藥。他還是陰沉著一張臉,唉聲嘆氣。我不放心,就在隔壁房間陪著他。當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等到后半夜,忽然隔壁亂開了,原來是二爸瞪著雙眼,急火攻心,噴出一口老血,喊了一句“蒼天??!我造了什么孽啊,菊花,你享福去吧!你如此選擇,叫我情何以堪,我去??!”兩腿一蹬去世了。鄉(xiāng)村醫(yī)療條件太差,也沒有往醫(yī)院送,本村醫(yī)生估計是腦血管破裂導致大出血而死。花姐正在醫(yī)院里面養(yǎng)病,二爸的葬禮也沒有通知到她,更不用說什么節(jié)孝禮儀了!
后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的了,黃毛父親是區(qū)里的什么局長,找關系走后門把花姐調到區(qū)某直屬中學教書。
結婚后頭幾年,她還算幸運的。因為婚后的第二年,僅有一側卵巢的她盡然生了一個兒子,以后的幾年她過的風聲水起?;ń阍诮逃镄∮忻麣?,一度被評為優(yōu)秀教師,每年都有各種各樣的活動需要她來參加,有演講比賽什么的也少不了她,忙得不亦樂乎!區(qū)里的黑板報、校園宣傳冊上面都有稱贊她的報道。
兒子上高中了,她也三十掛零了。僅有一側卵巢的她月經不正常,提前進入更年期。愛美的她為了恢復例假,保證自己的青春永駐,走遍大江南北,踏遍大半個中國的名醫(yī)藥房,卻無果。失望至極的她靈光一現(xiàn),異想天開,又開始琢磨著怎樣離開教師這個行業(yè),改行做個公務員什么的,有個美好的未來!
機會來了,黃毛的父親成了某區(qū)常務副區(qū)長,她頻頻獻殷情、百般討好、軟摸硬泡著,老公公又把她借調到某局辦公室,再慢慢轉正,最起碼是個行政事業(yè)單位。
不到半年時間,她就盯上了了某個較有油水的職位,她公公跟一把手打了個招呼,妥了!
隨著經濟發(fā)展,黃毛所在的地區(qū)娛樂項目豐富多彩。某縣區(qū)娛樂圈內賣淫女活動猖獗。區(qū)里的男青年都喜歡去那里閑逛找找樂子。黃毛也不例外。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呢!“黃毛”東窗事發(fā):他跟一個紅燈區(qū)的女人交往很久,還經常偷偷跟她在家里過夜。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一次不夠保密,被花姐逮了個現(xiàn)行。花姐眼睛一眨,計上心來,就把他倆反鎖在屋里,立即把婆婆叫過來,想討個說法!
可是,婆婆的一句話讓她的整個人都徹底崩潰了!
“我家兒子跟誰玩或者做什么,你有什么權利要求他呢?你的兒子怎么來的,你忘記了吧?他玩女人的時候,你還在村里玩泥巴呢?”
花姐無言以對,冷著臉看著婆婆寵昵著黃毛。有一個衣衫不整的姑娘從她面前走過,還沖花姐“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向前走去?;ń惚鞠虢逃査齼删?,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道飄進鼻孔,“阿嚏!”她不由打了幾個噴嚏;那姑娘大搖大擺走出去,沒有一點羞恥感,仿佛做了錯事的是別人不是她自己……
她看著黃毛跟他媽膩歪在一起的樣子徹底死心了,氣不打一處來,撲上去跟黃毛拉扯開來!
令人大跌眼鏡的一幕發(fā)生了!婆婆拼命拽著花姐,用盡全力一巴掌甩到花姐的臉腮上,“叭”的一聲響,她的臉上出現(xiàn)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她哇地大哭起來!黃毛也呆住了,囁嚅著,不理解母親為何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其實,這幾年來花姐的婆婆也是有苦說不出,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生的不是氣!兒子黃毛打小就這樣風流成性,她心里明白!一開始就沒有相中這個兒媳婦,如果不是他們未婚先孕,打死她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
只是,花姐在家里對婆婆倒還算是有禮貌、有涵養(yǎng),對公公就是拋媚眼,還誘惑公公給她調換工作崗位。她老公那方面行不行,彼此他們心知肚明,她老公是有那個賊心沒那個本事!她倒還放心!可是怎么勸兒子也不收斂一點,沒有改改那個臭毛病,她有什么辦法,只好拿出殺手锏,想著誰厲害,看你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女子能蹦跶到什么時候!
果然,花姐看著婆婆這么護短,也只能心里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笑臉相迎,心里似乎有了別的主意!
兒子考上市里面高中,家里就他們兩口子,老公公也退休在家,得癌癥晚期,花姐總算自由了!也許是生活所迫,也許是報復黃毛,她開始放縱自己(反正停經好久了,亂來也不會受孕)她在單位正好順風順水,而且善于耍手腕,竟然跟領導勾搭成奸,合伙做假賬,欺上瞞下,狐假虎威,引發(fā)了眾怒,被同事們一起聯(lián)名舉報,告上了省紀檢委!
本就臭名昭著的她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為了保住領導清白,竟一人把過錯硬撐下來,絕無怨言!我從區(qū)紀檢委工作的同學口中聽說這件事,花姐已經被隔離審查兩個月了!同學說:她在隔離審查室特別堅強,每天不吃不喝,天亮了堅持做瑜伽,黑夜也是睜著眼睛睡覺,害怕說錯什么,鎮(zhèn)定地應對紀律檢查工作人員,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讓我同學幫忙照看一下,還想著也許她真的被冤枉了!雖然我也聽說了許多有關她各方面的風言風語,但我還是不敢相信,不想去面對!
我先給她老公打電話,得到的回答是:她挺好的,有事出差了,過兩個月就回來了!讓我不要擔心!
我半信半疑地給花姐她哥(我本家大哥)打了個電話,結果口氣更加沒事人似的,說:我們都好啊,沒什么事情發(fā)生,我還想著過幾天找你聊聊類!
我驚呆了,懷疑一切都是假的,就將信將疑的掛斷了電話。就這樣糊里糊涂地兩年過去了,聽區(qū)紀檢委的同學說,她已經批捕了,刑期未定!
后來,聽說她犯的錯誤并不大,本來就是有關財務走賬的小事情。領導們念在她硬骨頭、講義氣,紛紛找朋友、拉關系,給她定的罪不重,屬于從輕量刑!
一個我自小的偶像,一個曾經的優(yōu)秀教師,一個區(qū)里名噪一時的風流才女,就這樣墮落下去,怎么可能不受到驚嚇呢。不僅遭村里人唾罵,還經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這值得深思,值得后人警醒!
漸漸的,刑期已滿,六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她從監(jiān)獄出來了。看著外面的陽光燦爛,她那叛逆的內心嘎然而止。兒子大學畢業(yè)了,找到了合適的工作,就在市里邊。她還沒有什么改變,一個人自我地過日子,比以前強多了。因為出獄后就主動跟黃毛離婚了!
一個人帶著兒子,倒也逍遙自在,也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啦!
只是沒有人愿意搭理她,她一湊過去熱鬧的人們就停止喧嘩、一哄而散,好像躲避瘟疫似的,懶得和她交流。幸虧在這無聊至極的時光里,她的舊友,過去的師范同學——初戀情人劉老師闖入了她的生活,他們遲遲相戀了。
他們曾經是師范同學,都是鄉(xiāng)村里走出來的人。當時她也很喜歡他,只是對他們的婚姻前景不看好,她不想跟他回老家,對他們的將來感到茫然,才忍痛失之交臂。
后來,他的妻子病逝了,唯一的女兒成家了。在她住監(jiān)獄的時候,他正好孑然一身。聽說花姐入獄的消息,如雷轟頂,就經常去探監(jiān),跟她回憶過去的分分秒秒、甜甜蜜蜜。她感受到了他的熱情似火,是他陪著她撐過了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涯。出獄那天,只有老劉一個人來接她,黃毛和她的家人都沒有露面。
再婚的那天,沒有過多的親朋好友,只有幾個真心實意的故人歡聚在一起,吃著可口的飯菜,喝著百年老酒,說著貼心話,衷心祝福她:把握這遲來的幸福,過好余生!
兒子帶著女朋友過來給叔叔敬酒,齊聲誠懇地喊了一聲“叔叔!”看著這和諧的畫面,她甜甜的笑了!他們一家四口拍了一張全家福,請假人都展開甜蜜的笑顏,彰顯出了梅開二度的燦爛輝煌!
這時,飯店外面正值大中午艷陽高照,有一束金色的陽光直射進來,照耀著她們全家人,象征著他們今后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