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安靜愈發(fā)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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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老已經(jīng)不能確切地形容父親
　　 眼窩像一口井
　　 或者，體內(nèi)開始倒塌的語境
　　 我時常如臨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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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攥在手里的日子少得可憐
　　 我終將成為地道的窮人
　　 父親先后與大多數(shù)責(zé)任田達(dá)成某種妥協(xié)
　　 他們各自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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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里滯留著舊得發(fā)灰的鳥鳴
　　 父親的安靜愈發(fā)遼闊
　　 刀削斧鑿的痕跡交替延伸
　　 我在嶄新的溝壑合十雙手試著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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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壺口瀑布更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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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那些支流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
　　 我們這些背負(fù)前世之罪的洪水猛獸們
　　 在遼闊的河道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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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卻故鄉(xiāng)
　　 拋卻黃土地，莊稼以及矗立的墓碑
　　 大把粗糲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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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磨掉身體內(nèi)所有的堅硬，以及棱角
　　 縱身跳下懸崖
　　 比壺口瀑布更加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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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枚掛霜的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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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舍棄了所有與水有關(guān)的事情
　　 也舍棄了朝陽般的紅
　　 溝壑起伏像極了這人間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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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落落的枝頭結(jié)滿隱喻
　　 煙灰色的天空布置好盛大肅穆的道場
　　 風(fēng)，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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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前屋后堆放著零下八度的家常
　　 它們甜得發(fā)苦
　　 一場雪正從大寒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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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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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開始潰爛
　　 報紙和網(wǎng)絡(luò)并不能洞察一切端倪和真相
　　 它們往往各執(zhí)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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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口腔潰瘍
　　 未曾出口以及陽光暴曬不到的部分
　　 開始化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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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灶很深，或者病得很重
　　 我不得不松開牙齒深吸一口涼氣
　　 緩解鉆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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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卑微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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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臺挖掘機(jī)拆了他的房子（包括活著的日子）
　　 時間很短
　　 就像不小心碾死了一只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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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里豢養(yǎng)著一片死海
　　 藏得很深（如果有憤怒）
　　 有些字眼被僅存的幾顆牙齒合力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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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那個老人從喉嚨里吐出來的石頭堆起來
　　 像一座墳
　　 或者破碎的碑（很多時候并沒有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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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有花崗巖的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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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舊鐮磨去麻木的痛感
　　 在血色穗子往下大約二尺的地方下刀
　　 快速斬斷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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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時候汁水來不及滲出來
　　 千河沿岸滿地裸露著脖頸的高粱桿
　　 倔強(qiáng)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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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霜降仍然不死
　　 那些直立著的纖維軀體，像群雕一樣
　　 有花崗巖的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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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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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那些至今仍然抱緊泥土的根須
　　 在黑暗中集體掘進(jìn)
　　 它們，并不為遇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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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屋朽木，蛛網(wǎng)以及滿院枯草
　　 被迫遺留下來的證據(jù)
　　 沒有打算給我們走調(diào)的方言以及鄉(xiāng)愁定罪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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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遼闊的體內(nèi)堆滿慈悲
　　 （包括枯萎的情節(jié)）
　　 比一座寺廟更值得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