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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fēng)送暖入屠蘇?！庇值搅艘荒暌欢鹊某σ沽?，今年除夕的傍晚，村子里卻是那樣的寂靜。路邊稀疏的水泥電桿上，一盞盞昏黃的路燈斜視著略顯空寂的街道。偶爾有行人提著禮盒匆匆穿街而過，奔往自己要去拜年的人家。
　　 我來到父母的房子里，見母親和往年一樣，早早就備好了幾個盛滿橘子、瓜子、核桃的小盤子，像在等著可能來拜年的晚輩們。我走上前去，把電視調(diào)到中央新聞頻道，然后湊近有些耳背的父親耳旁大聲說道：“爸！一會兒春節(jié)晚會就要開了，咱們一起看節(jié)目！”坐在椅子上的老爸搖著頭說：“自從春晚沒有了趙本山，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也慢慢不愛看了”。接著，他用拐杖指著房子門外說：“今晚咋沒聽見你給咱放炮呢？天都黑了，趕緊放去！”年近九旬的父親竟然還沒有忘記這個飽含年味的傳統(tǒng)習(xí)慣。但我知道今天瞞不過他，也只得據(jù)實相告。我說這不是為了省錢，是村里廣播上講了，政府今年不許放炮，違反了規(guī)定是要處罰的，所以今年壓根兒我就沒有買炮，也買不到炮。父親便沉著臉不再說話，母親卻嘟囔著說，放些炮不光是圖個喜慶，也是沖沖昔日的晦氣，圖個吉祥。這不放炮賴，顯得年味都淡了。我便給他們講政府不讓放炮的一大堆理由，從放炮的安全問題到放炮會產(chǎn)生Pm2.5污染空氣的問題。誰知我還沒講完，她一揮手就說：“咱家人老幾輩都是這樣過來的，也沒見誰傷根汗毛。不讓放就不放了，那還有真多理由，我們聽不懂。”我竟一時語塞。幾家打工回來的侄孫拜過年之后，春晚也開演了。我一邊剝著砂糖橘遞給他們，一邊一起看起春晚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晚會音樂的催眠下，我忍不住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當(dāng)小便憋醒我的時候，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坐在床頭的母親和坐在椅子上的父親，他們也不知啥時候都低頭發(fā)著鼾聲，而電視機卻一直在賣力地播放著春節(jié)晚會節(jié)目。我叫醒他們，問還看不看，他們竟異口同聲地表示不看了。
　　 等他們睡下之后，我又調(diào)了幾個平時?？吹念l道，千篇一律的都是在播放著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節(jié)目。我索性關(guān)了電視機，也躺下來打算入睡了。
　　 可不知為什么，翻來翻去怎么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我兒時過年的場景……
　　 在我深深的腦海中，兒時雖然還沒有電視，但除夕的夜晚依然是那樣的令人難以忘懷。天還沒黑，家家戶戶門前早被打掃得干干凈凈，紅紅的對聯(lián)貼在大門框或是門框兩邊的土墻上。孩子們興高采烈地相互追逐著，嬉戲著，不時便點燃一個從鞭炮串上拆下來的單個鞭炮，或者是零散的大炮點著拋向空中，村子的上空就不時傳來一陣陣零零星星的炮聲。夜幕降臨的時候，炮聲就變得密集起來。街道上開始出現(xiàn)了影影綽綽串門拜年的身影。人們提著簡單的禮品去給長輩或者是自己的兄長、姐姐、朋友拜年了。于是，家里便不時傳出歡快的談笑聲。雖然那時沒有電視看，也很少有瓜子花生之類的物品，但一家人坐在熱騰騰的土炕上興奮地聊天，一直談到很晚很晚。聽父親說，除夕晚上是講究坐夜的。
　　 那時，雖然從來沒有聽說過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可是人們太窮，買的花炮也是少之又少。往往離過年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的時候，許多小伙伴們就開始分分毛毛地積攢零錢準備給自己買炮了。
　　 千響的大盤鞭炮當(dāng)然是很少見的，一般都是一百響到幾百響的小串鞭炮，超過大拇指般粗細的散炮我們稱之為大炮，炮捻子朝下，點著就朝上飛的炮，孩子們都叫它為“竄子”，是比較貴的。
　　 炮是那樣的金貴，放炮就更是節(jié)儉了。鞭炮能整串地放，那便是非常奢侈的事。許多人家都是買幾個散裝的大炮一放了之。那時，許多小伙伴都是把來之不易的小串鞭炮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地拆解成單個的，用紙包起來裝在衣袋里，然后一個一個地放。每點燃一個鞭炮扔向空中，聽到“啪”的一聲炸響，感覺既心悅又得意。
　　 膽小的孩子把大點的炮塞在墻縫里，讓膽子大的孩子給他點燃，自己卻用手指塞住耳朵躲得老遠，炮響了，雖然不是他放的，因為炮是他的，自然就感到了滿足。而點炮的伙伴雖然沒有買炮，卻點燃放了，便感覺炮像是自己買的，心里也是一陣歡喜。
　　 鄰居小明的爸爸是公安局的，每年放炮時是整串整串地放炮，圍著觀看的一大堆孩子，無不發(fā)出羨慕的唏噓：“呀，幾百響的鞭炮這么快就放完了，太可惜了！”待炮聲停止了，我們便蜂擁而上，在燃放后的碎屑里撿尋那些未曾炸響的鞭炮來。
　　 鄰居小蛋家日子恓惶，父親不給他買炮。每到除夕晚上，他便圍在有炮放的孩子們前后，分享著“啪啪”的炮聲，高興的不亦樂乎。
　　 一次，前街的一個小伙伴把點燃捻子的炮扔到壕溝里半晌沒有響。小蛋以為是炮捻子摔滅了，急急忙忙下去拾了揣進了袖筒。誰知那個炮是個慢捻子，等他剛上到壕岸，那炮突然響了，小蛋的棉襖袖筒竟被炸出一個洞來，手臂也被炸傷了，以至于留下了永久的傷疤。
　　 那個時候，除夕晚上放炮也分兩個主要時段，一個是傍晚，一個是午夜十二點。有許多人家，寧愿少買一些吃的東西，也要買點花炮燃放。人們認為放炮是喜慶，是吉祥，是對當(dāng)年晦氣的沖淡，是對來年美好的期盼。同時，隆隆的炮聲里也飽含著濃濃的年味。
　　 時至今日，每每想起兒時那年味四溢的除夕之夜，想起那令人心醉的年夜炮，總感到在物欲橫流的今天，過年好像缺失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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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文淵
　　 2022.2.5于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