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時節(jié)，天氣比較涼爽。吃完晚飯，錢姣姣回到臥室補妝，在眉毛上微微添上幾筆，又蘸點口紅在上下唇上輕輕地描幾下，然后張張嘴，兩唇相互吮了吮，才拿起鏡子自我欣賞。這時，忽聽外間小客廳里兒子的哭聲，就對廚房大聲喊道：“大妮！大妮！你聾啦！洗個碗就這難啦？磨磨蹭蹭，快點！”
　　 “哎！來啦！來啦！”大妮邊應(yīng)邊跑邊撩起衣服擦手，到了客廳就握著小兒臥車的把柄，慢慢地推著轉(zhuǎn)圈，邊轉(zhuǎn)邊輕輕地唱著兒歌：“哦哦，風(fēng)不吹，樹不搖，哦哦，小寶寶喲要睡覺......”
　　 “再聽見寶寶哭你人不在，小心我松你皮！”錢姣姣提著小皮兜路過時瞪了大妮一眼，然后匆匆推開客廳旁的另一扇門走了進(jìn)去。
　　 “喲呵！光彩照人啦！難怪王總愛不釋手呀！”隔壁老萬瞇縫著眼夸道。
　　 “什么王總，就是個泥匠頭兒?！卞X姣姣說著坐了下來。
　　 “頭兒比尾兒好?！崩馅w接上話茬。
　　 “真啰嗦，快點，時間不早了?！睏畲髬屨f著開始洗牌。接著幾個人同時洗牌、碼牌，嘩嘩啦啦的聲音清脆悅耳。
　　 “六萬?！卞X姣姣用手指將牌彈一下。
　　 “和了，卡子。”老萬說著順勢將牌面攤開。
　　 接連幾圈錢姣姣都沒得手，這次起了青一色的條子，就差一張四條，感覺這回必贏無疑。誰知正在得意時，突然停電了，頓時屋內(nèi)一片漆黑。“他媽的，怎么回事？”錢姣姣心里有點發(fā)毛。
　　 “又是電業(yè)局搞的，壓負(fù)荷，限電拉閘?！崩馅w淡淡地說。
　　 “姣姣，有蠟燭沒有？”楊大媽問。
　　 “有有?！卞X姣姣匆忙從兜里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開門出來；剛出門就聽見兒子大聲啼哭，再用手電筒一照，只見大妮正坐在大椅上打瞌睡，就氣不打一處來；緊走幾步，用大拇指和食指揪住大妮的腮幫子使勁擰著，輕聲吼道：“要死呀！哭這么厲害都聽不見！”完了才匆匆從抽屜里拿出兩支蠟燭，點一支放酒柜上。“再聽見寶寶哭，小心我把你嘴撕到耳根子上去擺著！”吼完就急忙離開小客廳。
　　 大妮的嘴角微微顫抖著，沒敢哭出聲來，淚水像斷線的珍珠往下滾。她再次站起來推著小推車，邊轉(zhuǎn)圈邊唱著兒歌。不知怎么回事，轉(zhuǎn)著轉(zhuǎn)著，上下眼皮又打起架來。拖了一下午地板，她感覺太累了，太困了，情不自禁地又推到大椅旁坐了下來，推一下拉一下，就像拉大鋸那個樣子。
　　 燭光把大妮的身影拉了老長，朦朧中大妮感覺好像媽媽走了過來。媽媽總是叫她“妮兒”，聽起來心里就甜甜的，暖暖的；不像現(xiàn)在的媽，老是“死妮子死妮子”地吼。有人告訴她說，媽媽不要爸爸了，也有人說是爸爸不要媽媽；不管哪個說的對，反正她這兩年一直沒見到媽媽。這樣想這想著，大妮的手就停了下來。
　　 “啊，嗯啊，嗯啊......”弟弟的哭聲讓似睡非睡的大妮猛然一驚，趕忙又推拉起來。大妮的手剛一停，弟弟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大妮又一驚，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彎腰用手掌捂住正在大聲啼哭的弟弟的嘴。過了好一會兒，哭聲沒有了，再看看，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又回到椅子上坐下，邊推拉著小兒車邊含含糊糊地唱著兒歌：“哦哦，風(fēng)不吹樹不搖，哦哦，小寶寶哦好好睡一覺......”唱著唱著，她自己也睡著了。
　　 夜，是寧靜的；只有清脆的麻將碰撞聲和大妮的鼾聲，在各自的房間里蕩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