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伯母及她的小狗們(散文)
一
現(xiàn)在的伯母,常年與四只小狗作伴。
每次出門,她總會帶上她的狗狗們,似乎這些狗就是她的親人。在還沒來之前,我就對伯母養(yǎng)了這么多的狗感到好奇。一個人怎么會有那么多精力去照顧那么多狗呢?在我的追問下,伯母親自帶領(lǐng)我們?nèi)窍聟⒂^她的寵物們!
當(dāng)四只活潑可愛的小狗同時從房間里跑出來撒歡時,我的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超級可愛的狗狗們,身上都穿著漂亮的狗衣,那搖頭晃腦的樣子,真的跟小孩子特別像。這也難怪伯母去到哪,都要把它們帶在身邊了。
提起久別的伯母,我的思緒就被午后懶怠的陽光牽著跑了。
記憶中的伯母,人長得特別漂亮,一張白凈的臉蛋,五官分明,就像女神一般圣潔。一頭波浪形的長發(fā)總是自然地披在肩上,穿上小碎花連衣裙拍照時的她特別像模特兒。那是兒時模模糊糊的記憶,她具體長什么樣了,我其實記得并不是很清楚。印象中,教過書的她,是那種很有書香氣息,且又知書達理的女子。
還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曾經(jīng)抱著我到她家去。那時,大人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只是對伯母房里的擺設(shè)很是好奇。當(dāng)我吵著要拿桌上的一只瓷白貓下來玩時,母親并不同意。倒時伯母見我喜歡,便從桌上拿起小白貓遞給我玩。我也不知道怎么玩的,居然不小心就把它給摔破了。這下好了,母親氣得全身發(fā)抖,狠狠地把我教訓(xùn)了一頓,還拿起摔壞的小貓裝勢要割我的手。我當(dāng)時嚇壞了,哭得嗓子都啞了。后來,在伯母及家人的勸阻下,母親才饒過了我。這件事,當(dāng)時給我留下了陰影,我一直害怕母親,覺得她太狠了,竟然忍心割傷我的手。
其實,母親只是作作樣子而已,并沒有真的割下去,要不,我也不會在事隔多年后,在手上怎么也找不到那道傷痕了。看來,當(dāng)時的我真的是被嚇傻了,記憶都混亂了。
二
也不知道過了幾年,伯母一家人就到香港定居去了。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八十年代,家鄉(xiāng)的鄰居斷斷續(xù)續(xù)地出去了好多人。大家都喜歡跑去香港打工賺錢。對于伯母來說,能夠去香港當(dāng)然是一件好事。對于母親來說,她卻失去了一個可以談話的好友。母親經(jīng)常在我耳邊說起伯母的事,那時年紀太小了,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唯一還有點印象的是,每次伯母從香港回來探親時,母親都會帶上我跟小妹一起去探望她。每次看到母親跟她聊得開心的樣子,我都覺得很好奇。怎么大人們總有那么多的話要講呢?雖然聽不懂,但是,我們還是很樂意去的。跟著過去,還能蹭點吃的,小餅干啦,糖果啦,這些零食當(dāng)時對我們這些孩子來說,不知道有多珍貴呢!
更叫我難忘的是,伯母到了香港后,幾乎每年都會寄新衣服來給我們姐妹穿。那時家里的條件并不好,我們兄妹四人,基本上能夠穿上新衣服的并不多。平時就隨便穿上面退下來的,每次去學(xué)校都覺得特別沒面子。每當(dāng)快到過年的時候,伯母就從香港給我們寄新衣服了。當(dāng)我穿上新衣服的那一刻起,不知道有多自豪呢!我終于有新衣服穿了,還是香港寄來的呢!當(dāng)然,這種自豪感,我只敢放在心里對自己炫耀,并不會穿著它到處宣揚。只是,那時候的我,真的真的愛極了伯母,她怎么會那么好呢?她怎么就對我們那么好呢?可惜,再也不能去她家做客了!
伯母在香港的時間越來越長,回鄉(xiāng)的機會越來越少。話雖如此,但每次她一回來,都會給我們帶小禮物來。有時是木制的彩色鉛筆,還帶削筆刀呢!有時是整套的水彩筆。那是伯母知道我們喜歡畫畫,便特意從香港帶回來送我們的。伯母與我們家的聯(lián)系一直持續(xù)到我小學(xué)畢業(yè)。
后來,伯母再也沒回來了。母親經(jīng)常從別人嘴里聽到關(guān)于她的消息,有的說她生意做得很好,賺了很多錢;也有的說她生病了,很少看到她了。每次看到母親聽到不好的消息時臉上那擔(dān)憂的表情,我心里總會暗暗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像伯母那么好的人,怎么會生病呢?
三
三十多年后,就在今年正月里,久別多年的伯母居然回鄉(xiāng)了,還特意邀請父親出來吃飯。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的心別提有多激動了!疼愛我的伯母終于出現(xiàn)了,多么難得的事呀!一聽到伯母這個詞,我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沸騰起來了。我多么想當(dāng)面抱一抱她,跟她說一說,我有多么想她,我有多么感謝她,感謝她在我貧困的童年里帶給我那么多美好的回憶呀!
伯母回鄉(xiāng)的消息沖淡了我假期里極力壓制的煩惱,不管我做什么事都無法排除的煩惱憾事就因為這件事而煙消云散了??磥恚高€真的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呢!
當(dāng)窗外的陽光撫過我的臉頰時,我才突然清醒過來。我這是怎么啦?當(dāng)心心念念的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怎么就出神了呢?
是的,我最感激最懷念的伯母此刻正坐在我身邊,她也是那么激動,看著她絡(luò)繹不絕地講著自己的近況,我的心里不由得涌過一陣陣的暖流!多么可親可愛的伯母呀!她時而像一位睿智的學(xué)者,向我們介紹她的喜好:讀書、品茶、畫畫、養(yǎng)寵物、寫詩、交友……她時而又像一位天真爛漫的少女,當(dāng)她回憶起跟母親交往時的往事時,臉上總是露出夢幻般的笑容。柔和的光線把她的臉照得特別光亮,看上去不知道有多迷人呢!歲月仿佛并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當(dāng)我們好奇地詢問她的年紀時,伯母一口氣拒絕回答我們:年齡可是女人最大的秘密,怎么能隨便跟你們說呢!再說了,我的心靈年齡永遠保持在十八歲!
聽著伯母這擲地有聲的話語,再看看她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們不禁暗暗折服!多么難得的自信,多么樂觀的情懷!任誰都看不出伯母早就經(jīng)歷過了人生的各種險灘,面對生死,她無所畏懼,憑著自己積極向上、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心態(tài),終于成功地挑戰(zhàn)了自己,活出了最率性、最真實、最精彩的自我。
四
聽說,養(yǎng)寵物的人都特別善良,特別有愛心。看到伯母這么喜歡狗,我瞬間明白了,她為什么能夠?qū)ξ覀冞@些孩子那么好了!她從外到內(nèi),就是一個超級有愛的女神呀!那種滲透到骨子里的愛心,使她永保年輕,使她堅不可摧!
據(jù)伯母介紹,她在香港的家里也養(yǎng)了狗,目前是托人在照顧。以前在泉州靜養(yǎng)時,也養(yǎng)了七只狗。后來小狗被人打死后,她很傷心,還特意為自己的寵物們修建了安息之所?,F(xiàn)在,跟在她身邊的還有這四只可愛的狗狗,我想,這就是她精神上的安慰吧!自己的孩子們都已經(jīng)長大了,不在身邊,能夠陪伴自己的還有誰呢?除了最忠心的狗,再也沒有人了!
一想到這,我突然就心疼起伯母來了!感覺她的晚年似乎有點寂寞!可是,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錯的。伯母并不寂寞,她跟我一樣,有那么多興趣愛好,身邊有那么多忘年之交,她怎么會寂寞呢?再也沒有比她更富裕的人了,她這種對生活的熱愛,對生命的敬畏,對愛及被愛的理解,都遠遠地超過了很多世俗人。
相見時難別亦難,相聚的時光總是會結(jié)束的。當(dāng)我們依依不舍地告別后,伯母那不舍的臉龐還不時地在我眼前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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