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的村邊有一條河，這條河源于干沙壩箐，流經(jīng)箐中、小灣、桂花等村，匯入瀾滄江。這是家鄉(xiāng)最大的一條河，是家鄉(xiāng)的母親河，正是有這條河，家鄉(xiāng)的人才得以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息。自古以來，她一直哺育著家鄉(xiāng)的人。我熟悉這條河，小時候，就經(jīng)常到河邊碾米磨面，到河里洗澡、撈沙。后來雖然偶爾從河上的橋上通過，但是已經(jīng)有很常時間沒去這條河邊走走看看了。
　　 今天，我要去找一種藥，聽說水磨坊河有這種叫做棘刺的藥，我就準備去河邊找，于是再次有機會去親近這條留下我無數(shù)足跡的河。
　　 走出村莊，往西走約一公里，向著河邊的方向走，據(jù)離河道幾百米，未見河水，先聞其聲，“嘩嘩”之聲不絕于耳。聽著水聲，心甚歡喜。到河邊過去是大路，碾米磨面的人挑著擔背著背子，黑夜打著火把，一年四季風雨無阻的來往，可如今路已無存，被開挖成地種植著茶及核桃。我只能撕開地邊的柵欄，小心地順著地坎走到河邊。
　　 我到達的這段河叫做水磨坊河。我先來到那碾子房位置，只見一塊地，地里長著幾棵核桃樹，仔細查看，已找不到碾子房的半點遺跡，那些曾經(jīng)的熱鬧早已經(jīng)化作煙云，消無蹤影。想象一番心中的碾子房，留下一聲感嘆后，向著曾經(jīng)的磨坊走去。到了磨坊的遺址，總算沒有白來。這里地勢不平，下面是河，上邊是陡崖，左右兩邊也沒有利用價值，這磨坊的座基也就沒有被開墾成地塊，我還可以看到幾個磨坊的墻腳石默默地躺在草叢中。這幾個石頭還應該記得我吧？我6歲多，就跟父親或母來這里磨面，到碾子房碾米。人小力薄，只能背10多斤，還沒到這里，早已累到渾身汗淋氣喘吁吁。我長大一點后，去碾米磨面，我用父親給我準備的小籮筐挑著三四十斤的糧食上路。起初不會換肩，挑著擔走一段路，就歇一會兒，再擔起來繼續(xù)趕路。我主要用左肩來挑擔，每次碾米磨面回家，左肩紅腫難受，疼痛得好幾天。后來學會了換肩，去碾米磨面，中途就不需休息，可以一直挑到碾磨房了。那時是大集體時代，我們一家6口人，只有父母兩個勞動力。為了多掙工分，減少超支，父母起早貪黑地去參加生產(chǎn)勞動苦工分，一些家務就靠我來承擔。從十三歲起，家里碾米磨面的任務就落到了我的肩上。磨面不復雜，也不麻煩，把玉米等挑到磨坊，輪到自己磨時，把玉米倒入石磨上方的漏斗，再把磨出來的面掃攏裝進籮筐里就可以了?？赡朊妆饶ッ嬉闊瑢ξ襾碚f碾米最大的難題就是稻谷碾透后，把糠揚去這關。揚米用風柜揚，風柜是用木材制作成的，約2米高。我人小個子矮，力氣小，很難把要揚的米舉到風柜頂?shù)谷腼L柜。守碾子的人一般是不會幫助揚米的，我請不到人幫忙，就找來凳子，站在凳上一瓢一瓢地把米慢慢地撮入風柜。揚幾十斤米，大人只需幾分鐘就搞定了，我卻要30來分鐘才揚好。去碾米的人多數(shù)是男人，他們之中好心人多，許多人會主動幫助我揚米，對那些幫助過我的人，我很感激。今天，在這個曾經(jīng)受人恩惠的地方，我又想到了那些幫助過我的人，盡管我早已記不得了這些人是誰，他們都已作古了，但是我是沒有忘記他們當時對我的幫助的。
　　 站在河邊，看著不斷向下流動的水，往事就像河水流淌而去，越走越遠，最終難覓蹤跡，留下一片迷茫和嘆息。
　　 腳下，河水“嘩啦啦，嘩啦啦”的不絕于耳，它們舞蹈著，歡呼著，躍過光滑的石頭，奏出一曲動聽的歌。河水透明可親，用手觸摸，溫柔清爽，本想捧幾捧喝幾口嘗嘗，解解渴，回味回味?？蛇@水怎能喝得下去啊！看到水里碎瓦片，水邊的破塑料、爛編織袋以及破鞋等，真讓我有點惡心，不敢再用手去觸摸這剛才還讓我極想親近的水了。我想，這水里不知生長著多少種細菌。我甚至開始后悔剛才自己把手伸進水中的冒失行為。這已不是我記憶中的河水了。想當初，春末到秋天，我們都來河里洗澡，河中的水塘，是天然的洗澡池。我們在水里嬉戲，泅水，一不小心，會被水嗆，“咕嚕咕?！钡毓嗟靡欢亲铀赖剿吺^上，匍匐著一口口吐水?，F(xiàn)在，誰還敢在河里洗澡？東西臟可以用水來洗，可水臟拿什么去洗呢？
　　 我在這磨坊河的兩岸翻動草叢，睜大眼睛認真尋找了半天，都沒有看到我要的棘刺的影子。難道是告訴我這里有這種藥的人欺騙我嗎？決不能下這種結論。就算不相信別人，怎么能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呢？我記得很清楚，過去我曾經(jīng)看到過這些地方確實生長著這種藥，那時這地方是草地，長著一些植物，現(xiàn)在被開墾成地，種茶種玉米。地里經(jīng)常噴灑農(nóng)藥，許多植物已經(jīng)滅絕，我找的藥已經(jīng)絕跡，我怎么能找得到呢？這里沒有，往上邊找，會不會找到呢？報著試一試的心理，我就沿著河，朝上游尋找。爬扶著光滑的石頭而上，河兩岸是雜草荊棘，河水在大小形狀各異的石頭間傾泄，隨處可見的垃圾格外顯眼。哪里來的垃圾呀，我疑心這些垃圾是雨季下暴雨時洪水從箐中村帶來的。我一直找到馬鞍山大橋（公路橋）邊，都一無所獲，哪里有我要找的草藥呀！經(jīng)過橋下時，眼前所見，真讓我吃驚不小，只見橋下存留著大量的垃圾。這些垃圾，味臭戳眼。我才知道先前下面看到的垃圾，一部分是從箐中下來的，大部分是出自這橋下。村子里的人用車輛把垃圾運到橋邊傾倒進河里，丟棄的垃圾多，現(xiàn)在是枯水季節(jié)，大量的垃圾就堆積在河里。我上了岸，看到橋頭路邊立著一個牌子，走近細看，是管理這條河的公示牌，其中一條規(guī)定就是保護好河的環(huán)境，做到河里沒有垃圾，河水無污染?？吹竭@樣的規(guī)定，想想我今天看到的河的樣子，真是讓我為河流的狀況而感慨呀。我不由自主地想，抓環(huán)保，既要搞好宣傳，提高人們的環(huán)保意識，又要采取有效措施，抓好落實，才會有成效的。
　　 太陽已經(jīng)偏西，我要找的藥已經(jīng)不可能在這河邊找到了，我已沒有必要再在河邊費力白跑了，于是離開河邊，朝著東岸走去，把向南而去的河水丟在身后。我想，下次再到河邊，情況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