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清明時節(jié)情意濃(散文)
我永遠忘不了孩提時、赤腳少年時的久遠故鄉(xiāng)……
曙光在灰白、乳白的曉霧中穿來掃去。村邊的綠樹,屋后的翠竹,在晨光中沾灑著黛色。綠色的田疇在晨曦中,晨霧中,幾分絢麗,幾分朦朧。
路邊小草,??幸擦T,羊咬也罷,人踩也罷,車輾也罷,只要不死,那怕是殘腿缺枝,遍體鱗傷,它們總要冒出枝枝葉葉,直芽側芽。
瞧,那徹夜未眠的蜘蛛,在草葉間張開網(wǎng),掛在草叢間,把碩大晶瑩的露珠兒,吸掛在網(wǎng)上。那小小網(wǎng)上,綴滿了晨光……
農(nóng)婦早起來了。那腳步聲,那“咕隆咕隆”用水桶往池塘裝水聲,那劈啦劈啦往菜地的澆水聲;還有那歡聲,那笑語;還有那清晨早起的問候及新的一天的祝福好運,匯成了農(nóng)家交響樂……
炊煙升起來了,杏花少女、鄉(xiāng)下細崽子出來了!一串串鮮嫩腳印親吻故土曲曲彎彎的小道。書包里有少男少女們的憧憬與希冀。迎著太陽,沐著晨風,邁向未來……
何況,身上還附著祖輩父輩的永恒叮嚀:“聽老師話,好好讀書?!薄耙忌洗髮W,才有前途!”“要讀好書,將來才有工作!”“要讀好書,將來出去才不怕!”
誰不喜歡自己的兒女,誰不愿意讓兒女守在身邊——尤其是暮年將至之時?可偉大的母親,卻以比山高比海深的愛,拼死拼活要把兒女推向遠方,流浪,流浪……
家鄉(xiāng)是美麗的,母愛是無窮的。祖輩父輩,對后輩的疼愛,如無盡的江水。但是,即使是最低能的兒女子孫,誰也知道在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靠幾分土地維系生命的故鄉(xiāng),美麗當不了飯食;父愛、母愛、叔公伯婆的疼愛,并不能讓其后代安身立命!
客家人遷徙的世世代代流傳不息的基因,在逼著山鄉(xiāng)的兒女們往外發(fā)展:讀書,上中學,上大學去;報效祖國,光宗耀祖,親親戚戚也有依靠;當兵去,先吃公家糧,巴望著當個軍官,那也是祖宗顯靈,神明庇佑;到外面做工去,即使“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只要在年關尋點錢回來,或是帶點外江的土產(chǎn),也就是在合家團團圓圓中的“恭喜發(fā)財”了!出門經(jīng)商去,有本錢、有門路可投靠當然好;即使是無門無路者,一根扁擔挑上兩個籮筐,備上一點可憐的零錢,跋山涉水。吃千家飯,睡千家屋;要不,則風餐露宿,寄人籬下,擠身破廟殘寺。日間或穿草鞋,或打赤腳、收外江人不屑之破爛,換去小糖與針線。即使如此,竟能在生活的極限中掙扎出個“人樣”來……
家鄉(xiāng)是美麗的,卻不能在美麗的家鄉(xiāng)“美麗”一生;天地間無可比擬的如山高似海深的母愛,也代替不了兒女們的安身立命!沖出家鄉(xiāng),沖出親人,沖出圍龍屋,步出窄小的鄉(xiāng)道,匯入遠方的大路天涯。這里是小溪,遠方是大海;這里是一方井底,遠方是朗朗高天。“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奔词管S不了大浪,也要在遠海游弋終生;即使不能如鯤鵬展翅九萬里,也要如小小的燕子終歲他鄉(xiāng)勞作。誰要是終生墨守故土,誰要是靠父母兄長維系一日三餐,誰要是在故土“有三升米做堆便唱歌”的小打小鬧,人們便嗤之為“不肖子孫”,“灶背拈雞屎,沒出息”!
啊,故土的祖祖輩輩,他們受了那么多的苦痛,卻是那樣的無怨無悔;每當灑來絲絲點點的雨露,他們就稱頌是天恩浩蕩。每當兒女們給予小回報,他們就雀躍歡騰!他們好像覺得自己生來受苦是理所當然的本分,而生活的回報卻是老天爺格外的恩典。他們生來自自然然,去時平平靜靜而無怨無悔。他們平凡得如路邊小草,卻偉大得似天空的日出日落……
因此,故土情絲、母愛、親人之愛,永遠斬不斷。不然,何以人們春節(jié)時會不遠千里萬里回來團圓?不然,何以細雨紛紛的清明節(jié),人們從四面八方去先人墓前祭掃呢?即使回不來的,那不盡的綿綿思念,誰不會在五洲四海做落葉歸根之夢呢?同樣,對故土親人的執(zhí)著的愛,又促進遠方的兒女們在頑強地生存與發(fā)展……
逝去了黃塵古道,迎來了今日繽紛。雖說海內(nèi)清平,百姓安居樂業(yè);鄉(xiāng)民卻也并不安分,紛紛沖出了山區(qū),沖出了老舊圍龍屋,奔向圩鎮(zhèn)、縣城,乃至擠進大城市,在美滋滋享受現(xiàn)代文明;但還是心系千百年來的客家熱土:修繕祠堂祖屋,建起小樓新舍。雖說一年到頭住不了幾天,卻也讓心頭踏實——穩(wěn)穩(wěn)當當、舒舒服服、心安理得的踏實……
啊,一年一度的清明節(jié)——我的思念之節(jié)!
啊,我的故鄉(xiāng),我的親人,我的先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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