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戀】驚魂5.12(散文)
“5.12”汶川大地震已經(jīng)過去十四年了,可那驚魂的一幕,仍清晰地刻在腦?!?br />
2008年5月13日 星期二 陰間雨 戊子年四月初九
昨天天氣有些悶熱,頂樓的庫房,更熱。下午上班不多久,我們幾個保管員都在各自的區(qū)域,有條不紊地為生產(chǎn)班組緊張發(fā)料,隔不了一會兒就要抬手用衣袖揩一下臉上的汗水。
突然,“轟隆隆”的聲音從窗外傳來,似壓路機震動般的轟鳴聲,“怎么會突然有壓路機的聲音?這時候又開到廠里來干什么?下面的路不是修好了嗎?莫非是哪里不合格,要返工?……”心里正驚訝地狐疑,響聲卻越來越大,坐在辦公區(qū)的搬運工強師傅,猛地大聲驚叫起來:“地震了!”當我聽到他這一聲“地震”的大吼,連忙丟掉手里的料盤,撒腿就跑,邊跑邊喊在我后面區(qū)域的同事:“艷子,地震了!快點跑!”小英離強師傅最近,她也喊起來:“艷子、孟英、趙姐,地震了,快點跑!”
我們的庫房在四樓,三樓是辦公室,二樓是車間,一樓是實驗室和機修、車隊等的休息室。我的工作區(qū)在開放樓梯的左前方,當我跑到過道時,看到擺在離樓梯口最近,用來擺放待檢料品的鐵貨架還在“咚咚咚”地跳動著,已經(jīng)移位不少,與原位置成了一個不斷增大的夾角。我心里更加驚惶。
因為身體原因,我深知,這種情況下,若摔下去就非死即傷,所以一直扭住不銹鋼扶手,一步一步竭力保持走的姿勢往下移動。走到與三樓轉(zhuǎn)角平臺,只見墻體已經(jīng)崩裂,有少量水泥灰塊掉落,我心里恐慌極了,要是房子垮塌就完了,爭取能盡快跑出去。我的心也如這地震聲音“咚、咚、咚”的跳個不停。
走到三樓,辦公室的人陸續(xù)跑出來,樓梯上人多了起來;走到二樓時,生產(chǎn)車間的工人幾乎全都涌了出來。樓梯更擁擠不堪了,人越多越慌亂,大家拼命地往樓下擠!我始終死死抓緊扶手不放,腿有些打顫,腦子里只想“不能松手,不能倒下去,要盡快跑出去!”
下到底樓,我稍微松了半口氣。平時一向很嬌氣的同事小英妹妹,此時卻異常的堅強和勇敢,還不忘關(guān)照我,她和另一位同事美文同時向我伸出手來:“趙姐,快點?!蔽遗峦侠鬯齻?,用顫抖的聲音說:“沒事,你們快跑?!毙睦锬钪骸鞍浲臃?,保佑我們都能跑出去啊?!蔽揖o隨著大家快步奔出門外,跑到外面的空地上站定,一口氣才松下來,轉(zhuǎn)過身,看到樓房還在左右擺動,怕樓房垮塌下來,又朝前面空地中間走了幾步。
個個都氣喘噓噓,驚恐地望著擺動的樓房,又相互對望,發(fā)出疑問:“不知道是哪里地震了?”?
這里是去年才從江安河邊搬遷過來還不到半年的新廠區(qū),只是生產(chǎn)車間先運轉(zhuǎn),非主要區(qū)域的路面都還沒打好。本來這廠房就因施工方的偷工減料,已經(jīng)補修過幾次了,擔心樓房垮塌的同時,我更擔心親人的安危。遂連忙從工作服包里摸出小靈通,跟愛人打電話,可是,電話已打不通了。
愛人在公司管理人員住宿區(qū)瑞豐苑上班,離我上班的新廠有三、四公里,且因為昨天晚上我們鬧了別扭,他賭氣回了邛崍老家。中午我叫女兒跟她爸打電話喊他回來,女兒說,她已經(jīng)打過了,他爸說“不回來”。我聽到這話,心里很傷感,不禁生氣得有些恨??纱藭r,心中再也沒有了氣,有的只是擔心、不安和無助的悲傷,情感的洪流大堤再也擋不住了,我“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一些同事和領(lǐng)導(dǎo)都走到我身邊,不斷安慰我說“沒事”。
為了安全,公司決定馬上放假。我請住在瑞豐苑的任書記幫我給愛人帶個口信,讓他回雙流家中,我直接坐公交車回家等他和女兒。在危難之際,氣早已煙消云散,只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在公交車上,我跟愛人的姐夫打電話,問看家里婆婆和各兄弟姊妹怎么樣?座機能打通,是姐夫的小弟接的電話,說姐夫他們?nèi)ヌ锢锎虿俗蚜?。只有他和親姻(姐夫的父親)在家,并說那一刻的狀況是挺嚇人的,只看到地磚成波浪形一路拱起走,就像一條大蟒蛇在地磚下游走一樣。那一刻過了,基本平靜,現(xiàn)在沒有什么了。姐夫的小弟說:“親母(我婆婆)本身就耳背,如果那時她正在干活的話,可能感覺還不是那么強烈,應(yīng)該沒得啥,待會兒叫侄女過去看看,你們不要擔心,多注意安全?!?br />
我下車后沒有回家,直接在小區(qū)門口等,有好多人帶著驚恐朝廣場上去。我順便跟父親也打電話問問,移動電話打不通,只好作罷。沒過一會兒,女兒騎著自行車回來了。女兒在棠湖中學(xué)上初二,離家不遠,自從上初中,都是她一個人自己騎車上下學(xué)。
看到女兒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那是一種安心的喜極而泣。女兒騎到我面前時停了下來,我哽咽著問女兒嚇到?jīng)]有?她說“沒有”。想來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和老師對突發(fā)事件的應(yīng)對是很冷靜速效的,令我很欣慰。轉(zhuǎn)對女兒說:“你把車停好,我們一起在這兒等爸爸?!迸畠狐c點頭,又跨上自行車,徑直騎進了正對大門的停車棚。
女兒停好車出來,我一只手攥緊女兒的手,一只手環(huán)抱著女兒的肩膀,我說:“走,我們先去買水和餅干?!?br />
走進幾步之隔的超市買了幾瓶礦泉水,選了幾袋餅干面包之類的干糧,結(jié)賬后剛走出超市,就看見愛人已經(jīng)停好車出來了。他看到了我們,沒說話,我放開女兒的手,走過去牽起他的左手,他也順勢默默伸出右手從我手中接過裝水和餅干的袋子。我們一起走到女兒面前,我再次牽起女兒的手朝廣場走去。我以主動和他說話化解尷尬,也表示向他“下矮”求和。
我們來到廣場的北邊一個小區(qū)域,已經(jīng)有好多人了,一家人,一群人,個個驚恐不安的表情,有的還一臉焦慮、驚魂未定的樣子。我們找了一處空臺階坐下,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愛人說:“走,回家做飯吃,吃了飯看情況再出來?!?br />
回家后,愛人把米淘在電飯鍋里,走到客廳打開了電視。
四川電視臺、中央電視臺,都開始“特別直播”了,這時從電視里才知道,原來下午2點28分04秒,在汶川發(fā)生了里氏8.0級特大地震!震中位于汶川映秀鎮(zhèn),震源深度14千米。記者、應(yīng)急救援隊伍……都馬不停蹄地往災(zāi)區(qū)趕;已有記者發(fā)回了一路所見所聞,四川電視臺一名女記者邊說邊流淚,聲音哽咽而顫抖地作著報道。慘烈的畫面不斷映入眼簾,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慘不忍睹,山崩地裂、橋毀路斷、房屋垮塌、各地救援力量正陸續(xù)向災(zāi)區(qū)開進……一組組畫面交替閃現(xiàn),讓人恐懼揪心,悲傷難抑,看著這些畫面,我早已哭成了淚人。
吃過晚飯,我們一家人又提著水和餅干去廣場避難。廣場上的人比下午更多了,家里有帳篷和大傘的,都拿出來支上了,說這幾天家里不敢住人。我們就找空地方坐下。此時的廣場可以用“座無虛席”“水泄不通”來形容,只要坐下了就別起來,否則就再也找不到坐的地方了。屁股坐痛了就站起來原地踏步活動一小會兒,就這樣站站坐坐,坐坐站站,到半夜零點多,更深露重,溫度下降,在夜風(fēng)作用下感覺有些涼了。怕女兒感冒,愛人說,“我們還是回去睡一會兒吧?”我說“走吧?!庇谑俏覀冇致槠鹉懽踊氐郊依?。
我和愛人換著睡,讓女兒放心睡。愛人讓我跟女兒一起睡,他在客廳里看電視“值班”。
其實,哪能安心睡著,就是迷迷糊糊瞇瞪一兩個小時而已。凌晨三點,我起來“值班”,換愛人去睡一會兒。街上出奇地安靜,一個人守著清冷孤寂和恐慌的夜。不知是神經(jīng)質(zhì),還是真的發(fā)生余震,總感覺一會兒又在搖晃,為了鎮(zhèn)靜自己,我拿出紙筆,干脆趁這個機會,記下這百年不遇和平生第一次遭遇的大地震!記下這驚魂時刻。
在“5.12”汶川大地震十四周年紀念日之際,謹以此文,對逝者以祭!祝福生者!
念奴嬌 •祭汶川
•夕泠•
昔年聲沸,望蔥蘢萬里,水接云漢。宇宙茫茫仙境駐,誰料岷江川斷。
天府哀情,青山痛泣,心海滔滔卷。千年如畫,一時無處尋盼。
曠古罹難尸埋,汶川成冢,悲憫親朋散。淚灑靈臺終有愛,奮力重修家苑。
八面來援,幡然震撼??犊饲榕?。半旗哀怨,世間牽手同緬。2009.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