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從中國象棋與國際象棋異同中對比中西文化(隨筆)
象棋雖然在中國及歐美國家、東南亞都是人們喜愛的一種棋類項目運動,但象棋分為兩種:一種是中國象棋,一種是國際象棋。
中國象棋是中國博弈類項目的國粹之一,據(jù)史料記載,在中國擁有兩千年以上的悠久歷史,象棋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楚辭·招魂》,西漢劉向在《說苑·善說》記載了宮廷象棋游戲。至北宋時,中國象棋已與現(xiàn)制象棋基本一致了。
國際象棋,大多數(shù)歐洲人認為是由印度人發(fā)明的,經(jīng)由阿拉伯人傳入歐洲。但英國學者李約瑟博士在其所著《中國科學文化史》中指出,象棋是中國人的創(chuàng)造。經(jīng)過詳盡地分析中國古代游戲——六博與與天文、象術、數(shù)學的關系后,李約瑟博士認為:“只有在中國,陰陽理論的盛行促使象棋雛形的產(chǎn)生,帶有天文性質(zhì)的占卜術得以發(fā)明,繼而發(fā)展成帶有軍事含義的一種游戲。”
1972年前南斯拉夫歷史學家比吉夫在其專著《象棋——宇宙的象征》中斷定象棋先出現(xiàn)在569年的中國象戲,再才傳播開來的。
不管是印度人發(fā)明的,還是中國人發(fā)明的,至少國際社會公認:國際象棋起源于亞洲,后來傳入歐洲。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國際象棋是在西方尤其是歐洲定型并流行開來的。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國際象棋進行了重大改革,一些棋子改變了走法,行棋速度明顯變快,如“仕”被浪漫的法國人改為王的配偶——王后。并且之后國際象棋與騎術、游泳、射箭、擊劍、狩獵、作詩并列成為騎士教育的七大必修科目。
如今國際象棋已是國際通行棋種,也是一項智力競技運動,曾一度被列為奧林匹克運動會正式比賽項目。
既然國際象棋與中國象棋極其相似,且有著扯不清、理不順的關系,只要會下國際象棋的人也不難發(fā)現(xiàn),中國象棋和國際象棋之間確實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中國象棋和國際象棋都是由兩人各坐一方,一對一進行對弈棋類智力項目,都有著廣泛的趣味性和群眾基礎,都是以模擬戰(zhàn)爭對壘雙方進行設計的,且都是以“擒住或逼死對方的王”作為判斷勝負的條件,都以占領對方王宮為目標。
中國象棋與國際象棋的棋盤大體一致,在唐代以前中國棋盤也是8×8方格的棋盤(甘肅永昌鴛鴦池遺址出土彩陶繪圖出現(xiàn)了3000多年前的8x8的線圖),與國際象棋一致,至北宋時,中國象棋才增加了“楚河漢界”。中國象棋與國際象棋的棋子數(shù)量一樣,都是32枚棋子,且象、馬、車、將(王)都是一致的,這幾個棋走棋方式也幾乎一致,尤其是“車”的行棋方式完全一致。
無論是中國象棋還是國際象棋,都無一例外地反映了明顯的社會等級性,所有棋子名稱都與社會階層掛上鉤。如中國象棋的將(帥)、士、象、兵(卒);國際象棋的王、王后、傳教士(象)、騎士(馬)、兵士。
棋盤即天下,棋盤即戰(zhàn)場。中國象棋棋盤原是由九道縱線和九道橫線交叉組成8×8方格的棋盤,北宋后增加了“楚河漢界”,變成九道縱線和十道橫線交叉組成的棋盤,淋漓盡致地再現(xiàn)了當時楚漢兩軍對壘的場景?!俺訚h界”位于鄭州市西北郊的廣武山上,當時西邊為漢王城,東邊為楚王城,楚王項羽與漢王劉邦各霸一方,形成對峙。
在中國,“9”是最大個數(shù),“九州”代指中國,“九五至尊”象征至高無上的帝王。古時,“9”寓意大、多、廣、高;棋盤四面兩方,“8”方格,既有四面埋伏,危機四伏的意味,也有四面八方無限擴伸的喻意?!?”和“9”在中國、西方都有無窮大的意思。戰(zhàn)爭的目的就是戰(zhàn)勝對方,占領更多的土地和控制更多的人口與資源,這一點在中西方都是一致的。
中國象棋的棋子落在縱線與橫線的交叉點上,線代表道路,道路作為戰(zhàn)場,雙方交鋒;戰(zhàn)場上盡量避免損害農(nóng)田和村莊。這體現(xiàn)了中國人的運籌帷幄、游刃有余的作戰(zhàn)風格,也體現(xiàn)了中國人以農(nóng)為本,留有回旋余地的戰(zhàn)略思想。
國際象棋則體現(xiàn)了西方面與面地對峙,一馬平川,連界河都不用。體現(xiàn)了西方古戰(zhàn)場上滿盤皆兵的作戰(zhàn)風格,為了勝利,且不顧及戰(zhàn)損的作戰(zhàn)思想。
中國象棋與國際象棋棋子數(shù)量相同,但在棋的種類上有所不同。如中國象棋中有“炮”,國際象棋沒有。下面就各棋子對中西方文化的寓意進行剖析:
(1)將(帥)Vs王(King)。中國象棋的將(帥)與國際象棋的王(King),都是最核心也最重要的棋子,雖然將(帥)/王(King)威力都不大,一旦它被吃、被逼死就意味著失敗,象征國家或朝廷的滅亡。中國象棋安排了兩士兩相來守衛(wèi)將(帥),而國際象棋則配備了威力最大的“后”來保護,還特定了“王車易位”的走法,使“王(King)”可以從兵家必爭之危地轉(zhuǎn)為安全的側(cè)翼。
國際特級大師古菲爾德曾經(jīng)說過:“在開局階段,王是一個嬰兒;在中局階段,王是一個小孩;在殘局階段,王則是一個成年人?!睆倪@一點上中國象棋的將帥與國際象棋的王都屬于能力低下的。說明中西方的人們都對“帝王世襲制”敢怒不敢言。
國際象棋的“王(King)”可以滿棋盤走,雖然只能一步一走,在殘局中棋子所剩無幾時,“王(King)”也可以四處作戰(zhàn)優(yōu)勢。而中國象棋的將(帥)不能出“宮”,且將、帥還不能見面,只能等著除“兵(卒)”之外其他子前來勤王救駕。這一點充分表現(xiàn)了中國封建社會國情,在中國很少有皇帝御駕親征、帶兵打仗外,幾乎所有皇帝都是閉門不出的。
(2)士(仕)Vs后(Queen)。中國象棋的“士(仕)”本是“侍衛(wèi)”,且有兩個。北宋時,重文輕武,將“士”變了性別,成了“東西宮”,自然沒有什么威力。卻反映了中國封建社會的“男權專制歷史”及“一夫多妻制”,同時揭示了女性在古中國十分卑微的地位。
國際象棋的“后”,王的妻子。是威力最大的棋子,橫走、豎走、斜走均可,且不限步數(shù),能控制1/3的棋盤。這體現(xiàn)了文藝復興對西方社會的影響,也突出了西方封建社會中皇后的地位及作用(因為政治聯(lián)姻,故后代表第三方聯(lián)合軍的支援)。15世紀中葉后,女權運動在歐洲興起,不少皇后都作出了超出國王的功績,且女性作為國家元首在歐洲屢見不鮮,著名的就有英國女王、丹麥女王、瑞典女王、比利時女王等。盡管“后”威力最大,但仍沒有“王”重要。
(3)相(象)Vs象(Bishop)。中國象棋的相(象)為左丞右相,是個文官,相當于“參謀”、“謀士”,走“田”字,不能越過界河去帶兵打仗的。這與北宋時期文官地位高武官地位低對應,文官指揮甚至干涉武將打仗,而武將負責死戰(zhàn)沙場。
國際象棋的象原是“戰(zhàn)象”,后為“傳令官”,到了文藝復興時代,隨著教會勢力的增大,變?yōu)椤皞鹘淌俊?,相當于“間諜”。
中國象棋“仕”、“相”為保衛(wèi)“將(帥)”雖力不足,但須毫不猶豫地以身犯險,甚至舍生取義,這也體現(xiàn)了中國文官盡節(jié)而死的大無畏氣概。
(4)兵(卒)Vs兵(Pawn)。中國象棋5兵(卒),國際象棋8兵(Pawn),無疑都是最多的棋子,且都站在最前方,只能沖鋒不能后退的,用自己的身體保衛(wèi)國家(王朝),在這點上中西方對士兵的要求都一樣,都體現(xiàn)了軍人服從命令的原則。
中國象棋的兵卒永遠是兵卒,在過河之后,即使能橫走直走,沖鋒陷陣,殺敵之外。一旦沖到對方底線,基本上就是廢棋了。
國際象棋的兵走法與中國象棋有所不同,且有改變命運的機會,一旦沖到底線就可以升格為除了“王”以外任意一子,威力大增。
中國象棋兵卒的命運不可改變,恰恰反映了中國封建社會等級森嚴,且不人性的制度;國際象棋兵卒的命運可以改變,是西方資本主義萌芽時期的“論功行賞”和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打破身份世襲的愿望。
(5)車(車)Vs車Rook。中國象棋的車與國際象棋的車走法完全相同;國際象棋的“車”是“城堡”,中國象棋的“車”是“戰(zhàn)車”“四兵二馬”為“一車”,同時也代表“糧草”裝備。
(6)馬(馬)VS馬Knight。
中國象棋的馬是物,國際象棋的馬是“騎士”,走法一樣,都是走“日”字,唯一的區(qū)別是在中國象棋的“馬”受限多,一旦“蹩馬腳”,就行動受阻。國際象棋則沒有“蹩馬腳”之說,“馬”能自由奔馳,反映了西方對人的管制比中國要寬松很多,更注重人的作用。
“蹩馬腳”是中國封建王朝社會的真實反映,對朝廷忠奸不辨,官場腐敗,勾心斗角的現(xiàn)象刻畫得淋漓盡致,奸人對能者使用“絆馬腳”的伎倆,文官陷害武官,縱使良駒俊馬,志在千里,一旦被“絆了馬腳”就無法發(fā)揮,岳飛被秦檜所害,便是千里馬被“蹩馬腳”的真實寫照。
(7)炮(砲)。國際象棋沒有“炮(砲)”。而據(jù)《續(xù)藏經(jīng)》載:“昔神農(nóng)以日月星辰為象,唐相牛僧孺用車、馬、將、士、卒加炮,代之為棋矣”。炮(砲)是唐代出現(xiàn)的,一是證明了中國是最早發(fā)明和使用“火藥”在軍事上的,這一點比歐洲足足早了600年以上。二是古中國的文明遠早于歐洲,科技也遠比歐洲發(fā)達。
火藥是阿拉伯人在15世紀時傳入歐洲的,那時,國際象棋已基本定型,中國象棋在北宋基本定型,時間明顯早于國際象棋。由此可見,中國象棋可以代表著中國古代文化和軍事的演變,國際象棋則是中世紀歐洲歷史的縮影,兩者都是隨著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而不斷完善,不斷增添了人文社會的東西。
另外,從中國象棋與國際象棋的對比中,中國與西方的軍事思想也是有所不同的,中國認為“兵者,國之大事也,不可不慎。”在戰(zhàn)略上要留有余地,決定戰(zhàn)爭成敗的是綜合因素,既包括人的因素、也包括物的因素和環(huán)境因素,所以中國象棋中“車、馬、炮”等物的因素占較大比重。西方則認為戰(zhàn)爭成敗的因素取決于人的因素,所以國際象棋中,除“車”為“城堡”外,其他棋子均為作戰(zhàn)的戰(zhàn)士。
綜上所述,無論中國象棋還是國際象棋,不僅有著自己的發(fā)展歷史,也展現(xiàn)了中西方社會的演變,反映中西方兩種不同的文化背景,具體地說是中國封建社會與西方資本主義萌芽階段的歷史背景,棋的發(fā)明與每一次演變無不體現(xiàn)了當時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方寸之間的棋盤蘊含著各自的文化與智慧,每個棋子都有特定的含義和功能,各有分工、各盡其職,非常的人性化。中國象棋和國際象棋的差異,也代表著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值得去分析、去研究、去歸納。
千百年來,中國象棋和國際象棋都得以在宮廷貴族或田頭百姓間廣為流傳,但無論受怎樣的思想影響,棋的發(fā)明、變革和發(fā)展最終體現(xiàn)的都是廣大勞動者智慧的結晶,是古人留給我們的歷史瑰寶。
2015年7月11日于青島
2022年6月18日修訂于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