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燈塔 (散文)
九月,秋風送爽,金桂飄香。晚飯后走在掛職村旁的江堤上,在搖曳的路燈照射下,忽然想起仙逝的馮老師,他猶如一個燈塔,指引我的求學之路,點亮我的人生。
馮老師是我的啟蒙老師,他的大名叫馮炳生,東流中學畢業(yè),后在歷山大隊當民辦教師,九十年代轉(zhuǎn)為公辦教師。當年他一個人執(zhí)教吳村小學、老屋徐小學,帶復(fù)式班,可以想象出當時的教學條件有多艱苦,馮老師工作有多么繁忙辛苦。我就在此期間求學到他的門下,擔任班長,學習委員,還連續(xù)好幾年榮獲“五好學生”“活學活用思想的好學生”“學習毛澤東思想積極分子”等榮譽稱號。老師把我當重點好苗子培養(yǎng),不管是在學習還是生活當中,對我非常關(guān)心,特別照顧,經(jīng)常提醒我,如果缺什么,到他那里去拿。學習上,不斷鼓勵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看我很喜歡語文,送我一本《新華字典》。我從內(nèi)心感激他、敬佩他。我在他的身邊一直讀到小學四年級,才不得不離開。因為當時村小沒有設(shè)置五年級畢業(yè)班,我上五年級就要到歷山小學校本部就讀。我到歷山大隊校本部讀五年級的那一年里常常想念他。
記得小時候暑假的日子里,總要到生產(chǎn)隊集體的稻田里拾撿稻穗,給自家的雞、鴨、鵝們吃。有一次我和小伙伴們正圍著大人在“捋斛”周圍撿稻子,一聲“老師來了”讓我抬頭一望,只見老師從遠處的小路走來,那是一條通往他家那個村莊的小路,我嚇得趕緊圍著“捋斛”轉(zhuǎn),唯恐老師看見我。我的舉動惹得家鄉(xiāng)父老鄉(xiāng)親哈哈大笑。后來想想到底怕老師什么呢?自已也說不清,我從不拖拉暑假作業(yè)的,而且常常被老師表揚。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一種敬畏,才有點不好意思。
馮老師家訪的時候總在父母面前夸獎我是個讀書的“料”,讓父母對我的前程充滿信心,給予我更多的關(guān)愛。我結(jié)婚時,他和張宣發(fā)老師還親自到場祝賀,他語重心長的祝福語,讓我的婚禮平添了幾分幸福和歡樂。
侄女婿何金林在東至縣開了一家飯館,2015年8月29日晚,他喊我去他家吃飯,席間談到馮老師在東至住院。他們原本是一個村莊的,現(xiàn)在馮老師都不能走動了。我聽了大吃一驚,趕忙問老師怎么了?馮老師得了胰腺癌,到上海他大兒子聯(lián)系的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的,但已到晚期,醫(yī)生回天無術(shù),現(xiàn)在恐怕不行了。我一聽,趕緊跟馮老師的大兒子根華打電話,證實了這一切,我又說明天上午去看望馮老師。根華是我發(fā)小、高中同班同學,安慶師范學院外語系畢業(yè)?,F(xiàn)在在上海嘉定區(qū)安亭中學教書,他告訴我他爸住縣人民醫(yī)院外科三樓三號病房。
8月30日上午九點左右,我和妻子一道買了些滋補品來到醫(yī)院。剛進病房時,老師睡著了。病房里有他的小女兒和兒媳等,看我來了,小女兒輕輕叫醒了他。老師看到我很高興,囑咐我不要花錢買東西。看到老師瘦骨嶙峋的樣子,鼻子一酸。我走到病床邊拉起他的手,老師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拉緊了我的手說,病了好些時間了,根華要我到上海大醫(yī)院去治療并作了手術(shù),是交大的仁濟醫(yī)院,好長時間我才出來,又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F(xiàn)在我也積極配合醫(yī)生,醫(yī)生說沒事,盡最大努力吧。親戚朋友們也說我想多了,沒有的事,我今年七十一了,也沒多大想法了。我平常體重都在104斤左右,現(xiàn)在只有84斤了??吹侥阄曳浅8吲d。他小女兒告訴我,早上喂點灌頭梨子水給他喝都吐了出來。我安慰老師說,老師您是教書育人的,大道理我不講了,一定要聽醫(yī)生的話,爭取最大的希望。人人都是要走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希望老師配合治療,您好些,師母、根華和兄弟姐妹就放心了。老師點頭稱是。還談到根華的女兒明年就考大學了,并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我說我是五月上旬到上海去出差辦事的,和根華有見面,他說他聽說了,他是六月份去上海動手術(shù)的,可能是晚了。聽說師母也是剛回歷山老家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我為師母難過,她們夫妻二人感情一直非常要好,我想象不出,她怎么接受受得了馮老師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十點左右,醫(yī)生來旁邊的床位上檢查,要女士們都出去,我老婆拉起我的手和老師告別,她星期天還上著班,請假出來的,我就和老師低頭輕聲告別,老師一直非常清晰著也很獨立堅強著,在我強忍著內(nèi)心的悲痛和他揮手時,分明看到老師眼角有滾動著的晶瑩的眼花。
回來的路上,我和老婆嘆息著。老婆說不好給你們師生在一起拍照留念,那樣的話我怕馮老師敏感了。我也理解老婆的意思,那樣的場景,先前和老婆商議拍張照片的念頭果斷放棄是對的。老婆和馮老師也熟,說老師平常在東至好像就住在她上班的華聯(lián)商貿(mào)公司樓下旁邊,隔三差五的能看到老師騎著電瓶車跑,怎么現(xiàn)在就這樣了呀?我和老婆一起為尊敬的老師祈禱,愿奇跡出現(xiàn),親愛的老師早日康復(fù)!
時隔不長,老師還是熬不過病情的折磨撒手人寰,想想那個場景,想想他和師母的分離場面,我痛徹心扉,但老天不遂人愿啊。馮老師走了,我時常在夢中還想起他,想起他對我的諄諄教誨、精心培養(yǎng)和寄予的厚望,就夜不能寐,越發(fā)思念他了。人們都說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人走后天上就多一顆星星,我多想這是真實的,能在月落星稀的夜晚看到那顆星,對我眨眨眼,我想那肯定是馮老師在對我訴說什么。
江邊起風了,九月的江堤垂柳依然依依,不時觸摸我的臉頰,多像小時候老師用手輕撫著我。我淚眼朦朧,朝江面望去,江中那耀眼的燈塔矗立在那里,給人希望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