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五十歲(散文)
生命在塵埃里沉浮,尤如秋天飄落的一片葉。十八歲前靠父母遮風(fēng)擋雨,十八歲后基本就是自己打拼,先是為自己,然后為自己所愛所生的。一路奔波,不管成功與否,最終都得為所生的與生你的拼博。大多肩上的責(zé)任都會集中在四十歲左右,而距離五十歲,十年的光陰,真可謂是人生的關(guān)健。
五十歲是否能卸下對兒女的責(zé)任?五十歲是否可以讓自己松一口氣?五十歲是否可以回過頭來,找尋前半生為生計奔波而逝去的塵埃煙火?
感覺突然處在又一個十字路口,少了年少時的闖勁,少了那份為兒女,為家奔波的勇猛。只想平平淡淡的與塵埃與自己的靈魂融和。為兒女操一份力所能及的閑心,為父母敬一份從容不迫的孝心,不再為菜價幾何,為柴米惆悵。不再奔波在青輝色的晨光里,不再披星戴月的回家,這大概就是我所奢求的最佳狀態(tài)。
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看到鄰家姐姐結(jié)婚,穿著大紅棉襖,被一輛東風(fēng)八平接走。那時候很小,根本不知道結(jié)婚意味著什么,只是很羨慕鄰家姐姐的大紅棉襖。望著遠(yuǎn)去的車輛想:我啥時候才能活到十八歲啊!
那個年代物質(zhì)嚴(yán)重缺乏,而我家處在極度貧窮的狀態(tài)。似乎吃一頓飽飯成了我心底的渴望,但不知什么原因,諸如此類的小心思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表露過。父母在那種環(huán)境下,好像對我的這種特殊乖巧很是欣慰,對姐姐妹妹的抓狂便會說一句:“看,老二才像個秀女呢,那像你們倆個,老是吃不飽,同父同母咋就秉性不同呢?”姐姐和妹妹相視一笑:“媽媽媽媽啥叫秀女?我們也想當(dāng)秀女?!蹦赣H瞪著她們:“秀女就是一顆女星就吃飽了,走路不風(fēng)風(fēng)火火,不調(diào)皮搗亂。秀女的標(biāo)準(zhǔn)你倆是一點也不粘邊。”
記得印象最深的是姐姐說:“我才不做秀女呢,那樣我會變成傻子的?!泵妹命c頭如搗蒜,表示向著姐姐。
后來看著姐姐妹妹們整天高高興興像個猴子很是羨慕,但總是學(xué)不會她們上躥下跳的樣子。慢慢的能做些家務(wù),做些農(nóng)活的時候,自然那些不需要加急完成的活都成了我的。
慢慢的姐姐像是時時在長高,十歲那年就連妹妹也超過了我。
記得有一年過年的時侯,母親扯了一塊布叫我們姐妹三人去裁縫店做衣服,誰知那個裁縫說那塊布只有給姐姐和妹妹每人做一身,沒我的份。給我做了多余的一截截就浪費掉了?;氐郊腋赣H知道后很是生氣地說:“掙破皮,長大漢,緊皮瓜蛋最難看?!睆母赣H抽煙和深深的嘆息中,我感覺到了了深深的自卑,也是從那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父母對我的愛憐慢慢轉(zhuǎn)變成了失望,他們越來越不喜歡我了。
而我并沒有像父母期盼的那樣長高一點點,我的身高停留在了十二歲。像姐姐和妹妹玩的各種游戲,什么用石子跳田,踢毽子,跳大繩我一樣都學(xué)不會,她們可勁玩的時候我只能在旁邊觀望著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
我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為什么我這么笨而且長不高?后來終于在一本書上我大概找到了笨的原因,也許正如書中所說是我沒有那種細(xì)胞,大概是吧!至于長不高的原因,至今沒有答案。
那個年代連電都沒有,煤油燈里的油也極其珍貴。一般都是趕著天黑前吃完飯,洗完鍋,盡量不點燈。一家人睡在一個大土炕上,父親一向鼾聲如雷,姐姐和妹妹也由于白天的瘋玩,而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幸好今晚有月亮,我躺在窗邊,確定他們都睡熟了后,便悄悄的坐著看月亮,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能像姐姐和妹妹一樣沉沉的睡去,只有坐著看月亮,看星星。夜,在寒冷的冬靜得出奇,連只老鼠都不見,也許是父親的鼾聲將它嚇跑了。
后來我們相續(xù)出嫁了,而姐姐身高力大是父母打算養(yǎng)老送終的不二人選。而我也許又因了身高與性格還有家境原因,出嫁后生活并沒有比在父母家里好多少。
有一年是姐姐三十歲生辰,我和妹妹一起回父母家。姐姐樣樣如意,兒女雙全,白白胖胖的,那天看到姐姐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羨慕。感覺自己啥時候才能活到三十歲,三十歲好像離我好遙遠(yuǎn)。
而我在三十歲那年生命卻有了歷史性的記錄,仔仔出生了。他是上天賜予我最幸運的禮物,他的出生給全家人帶來了所有的好運。
時至今日我也沒有想到,自小就不起眼的我會有勇氣跳出農(nóng)門,而且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擁有真真實實屬于自己的一片晴空。
所有人都說我太溺愛仔仔,其實我也這么認(rèn)為。因為他始終沒有給出我不溺愛的理由。
仔仔三歲的時候,為了讓他得到更好的教育,更不想讓他輸在起跑線上,我?guī)е褪畾q的姐姐棄田進城了。給所有人質(zhì)疑和鄙視的目光,我報以淺笑,因為我沒有高高的個子,沒有硬郎的身板,沒有能說會道的嘴巴,更沒有錢,所以沒有發(fā)言權(quán)。
一雙兒女是我所有的動力,給他們力所能及的生活是我的責(zé)任,我慶幸擁有一個健全身體,和一雙勤勞的手,更堅信能給他們好一點,更好一點的生活。
時光在一個個披星戴月的奔波中流失,在女兒的結(jié)婚典禮上,我才仿佛知道自己竟然一口氣奔波了十八年。
如今的仔仔已馬上面臨高考了,不知道為什么,我老是會看著他的背影感動到淚流。他長大了,真的長大了,我那被歲月精雕的容顏和兩鬢斑白的發(fā)為證。我看到的不僅是生命的延續(xù),還有更加璀璨的煙火。
感恩上天的恩賜,感恩一對寶寶給予我的力量,感恩所有的遇見,包括苦難和收獲。
十八年的奔波,時光與我兩不辜負(fù)。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望著月亮思索:今天的生活是我利用了時光,還是時光回報了我?
與月亮和星空我是有感情的。它們見證了我所有的苦難與成長。而每晚的守望便成了我的必修課。每當(dāng)遇到無法抵抗的困難,夜空便是我的靠山。它們無語卻會給無限力量與精準(zhǔn)的答案。對夜空的感情很多時候真的是超越了一切。
時光真快啊,轉(zhuǎn)眼就奔到了五字開頭的年齡。細(xì)細(xì)想來,生命中也許真的沒有什么絕對的命中注定,很多時候一個無畏的決定真的能改變一生。
五十歲,當(dāng)這個曾經(jīng)遙遠(yuǎn)的年輪降臨到我身上的時候,真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是遙遠(yuǎn),是瞬間,還是迷離?總之它就這么不折不扣的降臨了。
回首過往,感恩歲月不棄,感恩所有的遇見,感恩歲月讓我在這個年輪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感恩我還可以對父母敬一些力所能及的孝心;對子女操一些不咸不淡的閑心。
其實最大的收獲是我自小對文字的一種熱愛,在五十歲的年輪,我終于可以用平和的心態(tài)與靈魂共舞,讓指尖在小小的屏幕上翩翩起舞,舞出內(nèi)心深處的七彩人生,舞出真真實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