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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侄兒小路給父親提來一籃火紅的軟柿子，年近九旬的父親高興得合不攏嘴。他拿起一個柿子，一邊看著一邊笑吟吟地問我：“還有炒面么？有炒面拌著才好吃。”小侄兒有些愕然：“爺，柿子咋能和炒面混著吃？我還沒聽說過呢！”我笑著解釋道：“小路，爺爺年紀(jì)大了，總愛說過去的一些事情，他說的那個炒面，不是飯館里的那種炒面，是他們過去用炒熟了的雜糧，磨成的可以直接吃的面粉！”小路就瞪大了眼睛，顯得有些好奇。我接過小路送過來的柿子放到桌子上，讓他坐下，就講起了小時候炒面的故事來。
　　 那時候，糧食緊缺。由于生產(chǎn)條件差，咱們這里作為主糧的小麥產(chǎn)量一般都很低，每年還要給國家交售公糧。小麥?zhǔn)歉裟晏锖?，生長期長且一年只能種一茬，根本就不夠吃。為了維持生計，生長期短，麥?zhǔn)蘸蟛シN的玉米就成了以秋補(bǔ)夏的主要作物。玉米雖然屬于雜糧，卻成了那個年代農(nóng)村人的救命糧。然而，玉米做成的飯食卻不太好吃，不但口感差，澀口難咽，而且吃多了胃里作酸難受，所以人們就挖空心思地變換吃法。蒸鍋塌塌饃、打攪團(tuán)、壓饸絡(luò)，盡可能地改善飯食的口感。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人們便發(fā)明了“炒面”，就是把玉米在鍋里炒熟，然后磨成面粉食用，吃起來就有了另一番味道，特別的香。這就是剛才你爺說的那時候咱們這里的炒面。為了增強(qiáng)炒面的口感，人們還把少量的黃豆、大麥等雜糧按一定的比例炒熟了添加進(jìn)去磨成炒面，這樣磨成的炒面風(fēng)味就更佳了。
　　 炒面是有它許多的優(yōu)點(diǎn)的，它容易保管又耐貯藏?，風(fēng)味獨(dú)特，吃起來方便。所以，那時候的農(nóng)村人出門做生意，或者辦事需要的時間長一點(diǎn)的，往往就帶些炒面。當(dāng)然不光是玉米磨成的，許多谷物炒熟后都可以磨成炒面。
　　 磨炒面的時候，炒熟的玉米等雜糧不能太少，不然磨面的時候，就不好磨。從我記事那時起，人們磨面已經(jīng)不用石磨子了，開始用電磨子磨面，但都是用人工換斗磨面的，少了就沒法換斗，所以每次都要炒一斗以上的熟料。
　　 你爺也非常愛吃炒面，他炒出來的玉米、黃豆等色味俱佳。他炒的時候我也常給他幫忙，我一般都是負(fù)責(zé)燒鍋。你爺一邊用兩根玉米芯芯攪拌，一邊指揮著火候的大小。因?yàn)閿嚢?、火候一定要掌握好尺度，如果炒焦了磨出的炒面就難吃。炒完一次磨炒面的原料往往就得一大晌時間?？墒菫榱顺猿疵?，我也高興地堅持始終。
　　 炒面的吃法當(dāng)然很多了，可以干嚼，可以用開水化成糊狀吃，可以拌飯吃等等。
　　 那年月許多的物資都比較匱乏，蔬菜也是一樣，特別是到了冬天吃菜就更困難了。遇到干旱年份，用來釀制酸菜的野菜都非常稀少。于是，人們又發(fā)明了玉米糝子就炒面。吃早飯時候，一碗黃澄澄稠稠的玉米糝子飯，上面高高的壘上幾勺勺炒面，用筷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和玉米糝子拌合著吃就另有一番味道，盡管沒有蔬菜的營養(yǎng)，總比純純的糝子飯便于下咽。那時日子恓惶得人家大都要磨炒面。?????????
　　 我小的時候，嘴饞又缺少吃食，往往就用紙包一些炒面揣在衣服兜里，時不時地用玉米桿上撕下來的薄皮皮抄上一點(diǎn)炒面送進(jìn)嘴里干嚼著，就覺得是那樣的滿足。當(dāng)然吃炒面也是有一定技巧的。一般剛開始要閉著氣嚼，等嘴里的唾液浸濕了炒面后再要慢慢地下咽，不然，不是嗆著就是噎著。
　　 說到這里，我還給小路背誦了一段那時候的童謠：
　　 ????????一個叫化老漢
　　 ????????討了半碗炒面
　　 ????????走一走歇一歇
　　 ????????手在碗里捏一捏
　　 ????????半碗炒面吃完咧
　　 ????????老漢噎得沒氣咧
　　 小路就驚得睜大了眼睛。看到小路非常專注的樣子，我就故意賣下關(guān)子，停下來喝起水來。小路忍不住就問我：“大伯，你說了大半晌了，那柿子和炒面到底有咋樣個吃法呀？”我笑了笑，放下杯子，又不緊不慢地說起來。
　　 那時，大家普遍認(rèn)為，炒面最好的吃法就是把放得軟透了的柿子和炒面拌合著吃，就叫做“柿子拌炒面”，吃起來又香又甜，讓人回味無窮。它的做法卻很簡單，先在碗里舀上一些炒面，根據(jù)炒面的多少取一個或兩個非常軟的柿子，在開水里泡一會兒，那薄薄的柿皮就非常容易地撕下來。把去掉柿皮和柿核的柿肉放進(jìn)盛有炒面的碗里用筷子搗騰稀爛，（柿肉不能太多，要干濕有度）一碗別有風(fēng)味的“柿子拌炒面”就做成了。雖然是簡單的一碗柿子拌炒面，在那時候?qū)τ谖覀儊碚f，也算是非常奢侈的小吃了，因?yàn)樗坏贸疵?，還要用軟的柿子，而那時候柿子樹在村里都很難找到的，要吃柿子還得掏錢去買呢。
　　 記得冬天里，父親趕集的時候，碰到賣軟柿子的，他總要買上一些，小心翼翼地拿回來，讓我們拌炒面吃。幾十年過去了，柿子拌炒面那種特有的香甜卻仍然讓我難以忘懷。
　　 說完了柿子拌炒面，看到小路在用舌頭舔著嘴唇，我笑著說：“現(xiàn)在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了，吃飯更講究營養(yǎng)，這一古老小吃已經(jīng)被人們逐漸遺忘了，但想做也容易著呢！你如果想吃，大伯給咱磨上一斗炒面！”小路喜得跳了起來：“大伯，一言為定！”坐在旁邊的父親聽說我要磨炒面，喜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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