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上午，我們一行十人，來到娟娟家助學走訪。
　　 黎老師是叮當助學網的發(fā)起者，我和余時紅老師算是志愿者，我兒子是跟著來感受的，音樂家羅女士是我特邀的，她翻譯家表妹是給她家拜年隨她而來，而科學家張主任是音樂家羅女士不經意間邀請的。實驗小學劉校長是聯(lián)系者，偕著也是資深教師的夫人，還有一位董師傅，是我們租車的愛心司機。
　　 到得屋旁，看到所有屋頂、禾場，屋前、屋后，所有遠山、近疇，田里，菜園，洼地，池塘，就連兩條白色的狗身上，都無不充滿太陽光澤。一家人見浩浩蕩蕩的我們，趕緊搬椅子，娟娟風一樣進進出出，用一次性杯子很輕柔地為大家遞上開水。水溫而不燙，綠茶輕輕緩緩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雙手奉上茶水時，順帶捧上盈盈笑意。這女孩子就是可人。
　　 娟娟16歲，女孩，正值青春華年，皮膚白皙，五官端正，個頭高挑，亭亭玉立，笑著時貝齒齊整潔白。娟娟內心豐盈，輕易不言聲，平日就用笑容表達?，F(xiàn)就讀桃源一中1716班，高中一年級。成績優(yōu)秀，表現(xiàn)優(yōu)異，初中每期都是學校三好學生，高中第一期也被評為三好學生。曾于2017年參加青少年語文知識暨“周有光杯”中華文化狀元（國際）選拔大賽中，榮獲湖南地區(qū)高中組初賽優(yōu)勝獎。
　　 娟娟每個月所有費用僅六百元，最少的一個月伙食費只用250元。孩子與媽媽調侃，反正我也是個“二百五”。一中的早餐一個饅頭5毛，一碗米粉3塊，中、晚餐均為5塊一餐，三十天中這孩子吃的什么？每個月如何過來的？媽媽說女兒告訴她有時難得擠隊就買個面包，兩塊錢。更多潛在理由是不是省錢呢？這個懂事的小女孩著實讓人心疼。
　　 這是一個院落很大、房子不多的家，三間泛著褐色的老式木屋連成一片，滿壁的木紋皺起，如同老婆婆額上的年輪。整屋長十二米，左邊兩間是娟娟舅舅敬子中的，右邊一間是娟娟外婆的，兩頭是加修的紅磚偏房。左邊偏房與木屋在一個平面，自然是娟娟舅舅的廚房，右邊偏房（俗稱鑰匙頭）十幾個平方，九十度轉彎，是娟娟母女倆唯一的住房。磚面都有些醒色，被風化時有些粉塵，駁落著些許時光。房內兩桿床，左邊一桿是過氣的黃褐色席夢思，上鋪著紅色毛毯，這是母女倆現(xiàn)睡的床；右邊一桿系板床，因了房子面積小到沒地方放柜子，所以床頭靠里整齊擺放著柳條包，靠外放著背包，應該都裝著換洗衣服，床中間疊堆著兩床棉絮，床尾散放其他雜物。床與床之間架著烤火爐。廚房與外婆共享。加上一些鍋碗瓢盆，這些物什，就是母女倆全部家當。
　　 他們這樣一大家子相處，每個人內心展現(xiàn)由衷的笑容，讓我們感受到難得的和諧，院子里時時都是歡聲笑語。在這里見得到困難，但你見不到一絲戚苦悲愁。
　　 這是一個五代同堂的家，年齡最長者為娟娟的老婆婆，叫周金花，生于1929年7月，已經89歲高齡。原兩老口都是沅陵縣七甲坪鎮(zhèn)人，生育熊桂均一個獨女。熊桂均為娟娟外婆。熊桂均與三望坡龍門洞敬伯玉結婚，生敬立平和敬子中姐弟倆。敬伯玉死后，熊桂均再嫁向宏主，向宏主系原太平橋鄉(xiāng)（現(xiàn)并入三陽鎮(zhèn)）譚家鋪村人，夫妻再生育第三個小女兒。帶著媽媽、帶著兒女，全家就隨熊桂均在向宏主這兒定居。三女兒嫁萬陽山下三望坡，復回歸到生父住處。家里做著小生意，條件比較好。外公向宏主早年因車禍造成智殘，喪失勞動能力。熊桂均在仍然堅持勞作的同時，享受三女兒供養(yǎng)較多。敬立平，曾與原太平橋鄉(xiāng)兩岔港村李文丙結婚，生育兩個女孩。離婚后大女兒判歸男方，小女兒判歸自己，判歸自己的小女兒就是娟娟。抱回家時，小娟娟才三歲，尚自咿呀學語。后來很多人來做媒，為了娟娟免受未可知的歧視，敬立平一直不肯再嫁。13年來，母女倆相依為命。那是賈母捂著寶玉，你是我的命根子。
　　 離婚后的敬立平回到家里，什么資源也沒有了，沒有田，沒有地，沒有山林沒有房，上沒有片瓦，下不能立錐，住處是娟娟外婆的房子，幸好農村別的不多，宅基地大。寬敞闊大的禾場不在乎再續(xù)上一間房子。外婆見女兒帶著外甥女回來，兩手空空，只得用養(yǎng)老的錢，在自己的房子旁邊，加了一間紅磚偏房，敬立平母女倆這才算有了自己真正的家，有了棲身的地方。
　　 敬立平是一個非常要強、非常能干的女人，有一股不服輸?shù)膭蓬^。曾一個人帶著小娟娟獨自插上20多畝田，喂上十幾頭豬，并數(shù)十只雞鴨，收入也是不菲。但是，繼患上心臟病后，敬立平兩年前又患上了糖尿病，惹上它就迅速蔓延，現(xiàn)空腹測血糖達15.6mmol/L，而正常值為3.89～6.11mmol/L，水位超出1.5倍，洪水會洶涌而來，病情超乎尋常的嚴重。敬立平現(xiàn)在全身浮腫，雙腿腫脹非常大，腿肚子周長接近15、16寸，兩條小腿前面腫成很長橢圓形的醬紫色，長約20公分，寬約5、6公分，醬色漸漸在轉向亮色，什么時候，一陣疾風吹過來，仿佛都吹彈得破。敬立平行動嚴重受阻，更不用說體力活。
　　 “醫(yī)生警告過我，腿部一定不能沾水，”敬立平笑笑，“腿部破裂就不能再長攏來，將會不停流膿流水?！?
　　 “你能不能穿套鞋下田？”黎老師問。
　　 “我腿這么大，沒有套鞋穿得進。”敬立平回她。
　　 其實穿了套鞋更容易磨破。
　　 “插田我不得放棄耶，不然雞鴨豬都沒飯吃?！本戳⑵胶敛辉谝猓敖兴?，我才懶得管它哩。”好像在茶余飯后談論著隔壁張大媽的事情。
　　 “但是，”我正色道，“娟娟媽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保護自己就是保護娟娟?！?br />　　 說著說著，娟娟的笑意瞬間冰凍，眼圈轉紅。
　　 娟娟外婆補充說，“她的心臟病還嚴重些?！?br />　　 敬立平自己接過話頭，“每分鐘（心跳）115（次）。”
　　 這是一部嚴重超速的車！
　　 醫(yī)生又懷疑敬立平有甲亢，建議她去檢查。檢查，服藥，對她來說都是造價不菲的工程，她平日里都舍不得。
　　 “明天還是去檢查，知道病情到了什么地步，才能有的放矢?！眲⑿ｉL發(fā)話。
　　 “還是有些舍不得?！?br />　　 “為了娟娟，舍不得也要去?！?br />　　 弟弟一家人常年外出打工，身體每況愈下的敬立平現(xiàn)在就專心專意侍弄弟弟這兩畝薄田，外帶養(yǎng)幾只雞鴨。雖說母女倆還享受著最低保障每月340元，但都是杯水車薪，除了對面坡上還有幾株蔬菜，再無收入可言。
　　 外婆雖是七十多歲，精神頭倒是頗足，我們到她家時，她正在坡上菜地鋤刈著雜草。
　　 “覺得你們好樂觀羅，都笑嘻打?！崩枥蠋煘樗麄內业暮湍傈c贊。
　　 “快樂也是一天，愁苦也是一天。何必呢？”敬立平笑笑。笑聲中充滿著金屬質感。
　　 這樣的家教，這樣的環(huán)境，想不開心都難。絲毫沒有等、要、靠的想法。
　　 但樂觀歸樂觀，娘倆的收入仍然堪憂，敬立平再怎么勤勞，拖著病軀，年收入無論如何也湊不足一家人的生活費和自己的藥費，更何況女兒娟娟高中的費用。
　　 幸愛心不斷，善良永存。娟娟，你不用太擔心，你們的身后，有無數(shù)愛心人士在默默注視著你們，他們悄悄地在伸出援助之手。國家以最低保障的形式，每月給予補貼；羅女士、表妹與張主任以拜年的方式，在初七日當即給予娟娟家支助現(xiàn)金700元；羅女士又于初八日捐助助學款2000元。正月初十上午，由正值胃疼恢復期并附帶著暈車的黎老師、劉校長和我三人送達太平橋的娟娟家；正月十一，桃源縣前政法委書記、現(xiàn)任市文廣體新局局長王鰲也給黎老師打來600元，請黎老師代他看看“夢夢”。因為娟娟名字叫夢娟。
　　 陽光何其燦爛，夢想觸手可及。然而路途何其修遠，困難無處不在。
　　 親愛的朋友，如此優(yōu)秀的孩子，如此困難的家庭，您能忍心見她們如風中的飄萍，飄向不可知的虛無嗎？忍心看她們孤立而無助嗎？
　　 她們需要您的援手，需要您的善心，需要大家托舉起明天的太陽。
　　 愿陽光灑滿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