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臘月請你帶上我的思念(散文)
北方的冬夜,窗外冰天雪地;窗內(nèi)溫暖如夏。外面的氣溫零下17℃,樓內(nèi)溫度每天都在零上26℃,真的是,兩層真空玻璃窗打亂了氣候的節(jié)奏,分割了冷暖。在這臘月廿八的午夜,我既想快馬加鞭迎癸卯新春,打開柴扉接玉兔回家,又想縛韁于壬寅,叫停大蟲放慢虎步,留住這個冬天,留住這個臘月!
新年逼近,抽絲歲月,拔出親歷,給未來,給暮年留下一點痕跡。
一
壬寅虎年,腰疾讓我回避了冬寒,整個冬天,大多時光均是艱難地往返在醫(yī)院與蝸居兩點之間。
冬天的腳步剛剛邁開,我就因腰間盤髓核突出壓迫左腿神經(jīng)根,失去了走路的權(quán)利。住院、出院、住院、出院,成了退休后的二次就業(yè)。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里,腿疼徹夜不息,大量的止疼藥,醫(yī)院康復(fù)科的各種治療手段,都絲毫不起作用。翻一下身,伸一下腿,甚至咳嗦一下,都會疼到左腳踝以下。疼痛讓我失去了睡眠,一次一片佐匹克隆不起作用,再加一片,情況依舊。寧神顆粒每天兩袋,連續(xù)用了六周,睡神依舊離我遙遠。疼痛導(dǎo)致植物神經(jīng)紊亂,兩個月里,我竟然沒有困過!
屋漏偏逢連夜雨。出院后準備去外地治療,結(jié)果次日下午,新冠爆發(fā),接下來是封城,小區(qū)居民每日做核酸。為了能在解封后第一時間出去治病,我每天咬著牙,忍受著劇烈的疼痛,一瘸一拐地下樓做核酸,好在每天就在我家樓下檢測,每次加楔子,業(yè)主們都給予許可。
疫情嚴重那段時間,我在家苦苦等待著解封。焦灼與痛苦陪伴著冬天緩慢前行,期待中,不斷地與社區(qū)主任進行聯(lián)系,請示讓我的子女從呼市開車回來,拉著我去外地治療。每次請示都是呼市回來的人必須集中隔離七天,遠在幾千里的兩個子女每天都在為我擔(dān)心。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孤獨與無助!那份心情無法言喻!
小城下了第一場雪,我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仿佛不是飄在昏暗的空中,而是飄飛在我的愁緒里,落在我的疼痛里,鋪滿哀傷,綴滿無奈!
冬陽微暖,殘雪已無痕。我依舊囚禁在蝸居,疫情限制出行,為了防止左腿肌肉萎縮,我開始拄著一根木棍,忍著鉆心似的疼痛,客廳里走路,每邁出一步都需要鼓起勇氣,每走一步,都會發(fā)出“咚”的一聲,那是木棍輔佐我的吶喊!
我每天在延長走路的時間,增加鍛煉的強度。地板磚沒有明顯的痕跡,當(dāng)做拐杖的木棍卻明顯炸了頭。木棍觸地的聲音沒有換來解封的喜訊,連續(xù)兩個月的疼痛摧毀了我的意志,我私下聯(lián)系好黑車,花平時七八倍的價錢,貿(mào)然偷著出城了。求醫(yī)的路上,復(fù)雜的思緒跟著車輪旋轉(zhuǎn)在冬天的曠野里!
希望、擔(dān)心、恐懼、無奈……凝聚成我心中的苦澀!
感謝醫(yī)生的精湛醫(yī)術(shù),通過三次治療,我竟然奇跡般地站了起來,盡管疼痛沒有完全消失,偶爾還會發(fā)作,但我可以自由行走了。站在護城河南岸的健身步道上,落目潔白的冰面,屈指捻時光,已經(jīng)時隔倆月矣!
二
臘月十五,我跟老伴再次離開小城,乘坐女兒的奧迪,開啟通遼、奈曼之旅。
奈曼旗隸屬于通遼市管轄,位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通遼市西南部,毗鄰遼寧省彰武縣,是蒙漢雜居的一個縣級單位。在奈曼旗農(nóng)村,有幸參加了親家婆的73歲生日宴。女婿家是當(dāng)?shù)氐拇髴羧思摇SH家公已經(jīng)遠行六七年了,哥兄弟五個,只有老五健在,這個健在的白老師也臨近古稀了。
在這個幺親家的宅院里,我目睹了一棵九十多年的老楊樹,這是一個古老的樹種,俗稱“疙瘩楊”,樹干長滿枝杈,主干也就一丈多高,主干很粗,三個一米八零的人勉強合抱過來。樹干中間腐朽十分嚴重,樹芯已經(jīng)空成大洞,一樓粗的樹杈有的徹底斷裂,橫睡在母親的腳下,有兩根粗細差不多的樹杈折斷后,一頭觸在地上,斷裂處還沒有完全與母體分開。偌大的殘枝上,依舊生長著一排小新樹,樹芯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依賴樹皮給小楊樹輸送養(yǎng)分了。
女婿的大哥白寶峰建議我跟他老叔合個影。跟親家白老師站在樹下合影,望著風(fēng)燭殘年的古樹,默默祈禱在心中,此時別刮西北風(fēng)!
欣賞了一番老樹,望著斷枝上的新生命,不由自主地對老楊樹肅然起敬,九十多載風(fēng)雨滄桑,陪伴了白氏家族幾代人,飽受了多少人間風(fēng)雨!如今筋骨已老,卻仍舊頑強地蘊育著新的生命!
三
在女婿大哥白寶峰的建議下,觀賞了一株百年怪柳。奈曼旗的怪柳是遠近聞名的沙漠樹種,樹干不是很高,很像灌木,葉片很小,似楊似榆,枝條彎曲,擰著勁的生長,顏色微綠泛黃又像柳樹。這個四不像的樹種屬于野生樹種,屬于硬雜木。木質(zhì)堅硬,抗旱耐寒,生長在沙漠上,像胡楊樹一樣的頑強,因此,生活在沙漠上的人稱其為“神樹”。
這棵生長在章古臺鎮(zhèn)鬧市區(qū)的百年怪柳,無人知曉它的確切年齡。既然有了神樹的盛名,朝拜祈福的人自然絡(luò)繹不絕。臘月十九的神樹,盡管被鐵柵欄圍了起來,身上依舊系滿五顏六色的彩綢。寄托著對百歲老樹的祝福與感謝!
這棵百年怪柳的年齡絕對要比干戴嘎查那棵老楊樹年長,這是由樹種基因決定的。這棵怪柳樹干也是很矮,似乎比老楊樹還粗一些,樹芯已經(jīng)空的能容納一個成年人,歪倒的樹枝只有粗糙的樹皮相連,用“弱不禁風(fēng)”來描述它的健康似乎很難到位。
環(huán)視怪柳,真的擔(dān)心,我下次再來,它已作古。臨別,關(guān)上車門的那一刻,我在想,怪柳,真的很怪,竟然能經(jīng)歷幾百年風(fēng)雨滄桑,飽受風(fēng)雪雷電的洗禮,暮年壯志枯芯不死!
奈曼之旅歷時四天,在奈曼的每一天都能讓我和老伴感受到濃濃的親情、熱情與豪情。只比我小兩歲的白寶坤,是女婿白寶輝大伯父家的長子,叔兄弟12個,排行老二,女婿他們都稱其二哥。白寶坤在干戴嘎查村支書的職務(wù)上連續(xù)任職20年,如今,按政策規(guī)定,連續(xù)任正職滿15年的村官,享受著每月1200元的社保待遇。白寶坤為人低調(diào),村民中口碑堪稱一流。人熱情主動,一直陪我到離開奈曼,我骨子里喜歡這個老書記!
女婿的弟弟白寶巖與妻子王紅夫婦,給予我們盛情款待,王紅是村里的婦聯(lián)主任,年關(guān)時節(jié),工作繁忙,婆婆過古稀大壽,客人繁多,卻時刻不忘關(guān)心我們的生活,臨別,還跑出來送我們,與我們道別!
奈曼之旅留給我太多的感動!留給我太多的珍貴回憶,我會永遠記住他們的名字和給予的溫暖!
四
臘月廿六,是我父親的生日。父親的檔案記載是1937年12月26日生人,1957年參加工作。父親病逝于2016年3月10日深夜。女兒云峰,兒子云鵬,姐弟倆從呼市回來過年,決定在她們爺爺生日這天,去公墓祭祀爺爺。
早上八點多,我們爺三個來到公墓的時候,畫有十二生肖的兩排祭祀灶前,已經(jīng)香煙裊裊,冥幣火焰熊熊,紙灰飄飛。我們找到父親的生肖灶,姐弟倆擺好貢品,將6包金條、金磚、大額冥幣碼放起來,我按照習(xí)俗畫了一個大圈。兒子點燃冥幣,女兒用鐵棍撥弄,力求燃燒徹底。按照當(dāng)?shù)亓?xí)俗,我不能二次祭祀。待燃燒完畢,我們肅立默哀。
其實,我們抵達的時候,已經(jīng)有逝者在火化,不知是第幾位,有兩伙人在焚燒逝者的遺物。我瞥了一眼火化車間的煙囪,濃濃的黑夜與清晨的寒冷融為凄涼的一體。
火化場的焚燒祭祀灶,共24個。從來沒有臟到這種程度。紙灰堆積如山,貢品更是如此不堪,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人們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祭祀逝者,寄托哀思。
離開公墓,回城的路上,我在想,新冠病毒猛于虎。一個十萬人口的北方小城,短短一個月時間,不知道多少有基礎(chǔ)疾病的老人,再也聽不到新年的爆竹聲,生命圓寂在這個冰冷的臘月,從此與親人陰陽兩隔!
五
壬寅虎年的冬天,尤其是臘月,我的心情沉重中裹挾著無法言喻的酸楚。這個冬天,我經(jīng)歷了病痛的折磨,有過懊悔,有過絕望,有過期盼,有過欣喜,有過猶豫,更多的是無奈!
舊歷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我靜靜地肅立虎年之尾,手機上敲擊出壬寅年的最后一篇心音,期盼:疫情隨虎去,幸福伴兔來!
北疆白楊
壬寅虎年臘月廿八于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