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半夜與狼對峙救年豬(散文)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赤手空拳,突然意識到眼前蹲著的不是狗,而是一只饑餓的野狼,會是怎樣恐怖的感覺?這種事我曾親歷過,養(yǎng)個豬準備過年,差一點被狼吃了。
1968年我從八面城鎮(zhèn)昌圖二中,投親下鄉(xiāng)到滿井公社(現(xiàn)劃歸昌圖鎮(zhèn))河信子村我舅舅家住的生產隊。其實我家原籍就在本村另一個屯,我的童年就在這里度過。那時南河還沒修水庫,河套里長滿柳樹叢,后山有大片荒甸子,溝叉里草木叢生,里面藏著野雞兔子,兒時也曾聽過很多狼的故事。插隊回來后,發(fā)現(xiàn)這里變化非常大,村前好地都成了水庫淹沒區(qū),后山荒甸子都被開成了農田,樹木也少了,因此,野生動物幾乎絕跡,從沒聽人們再談起過狼,腦海中根本就沒有防狼的意識。
七十年代初,我已在農村結婚,住在屯子后街。我家西面過路就是山坡地,東面只有兩戶,是我舅舅和大表哥家,南北雖有人家但隔著園田地。我家是三間土瓦房,無圍墻,夏天圍一圈秫秸杖子,秋后杖子拆除便只剩無遮無擋的“光腚房”了。豬圈也不標準,圍墻很矮,養(yǎng)了一頭豬,秋收后連豬圈門也不再關了便自由散放,幾年來都是這樣從未發(fā)生過問題。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深夜我睡得正香,突然被豬凄厲的叫聲驚醒,只聽我家的豬房前房后跑,轉著圈吼叫。我急忙披上衣服,袖子都沒來得及伸,趿拉著鞋便睡眼朦朧地跑了出去。我根本沒多想,以為豬是被啥驚擾或來了賊,出門便高聲大喊:“誰!誰!干什么哪?”喊了幾聲,沒有任何反應,也沒其他動靜,四周一片靜悄悄,豬在哪呢?我睜大眼睛四處察看。那天夜很黑,隱隱約約看到院子前,路邊堆玉米桿的柴垛旁有個黑乎乎的東西,我以為那就是我家的豬,就“嘎啦,嘎啦!”叫著朝黑影走去,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不是豬,而是一條大狗坐在那里。我們那個屯好幾家養(yǎng)狗,因此也沒多想,便“臭!臭!”的攆它,它就像沒聽見一樣一動都沒動,卻發(fā)出了“啪嗒!”“啪嗒!”的響聲。這是什么聲呢?我又往前湊了一步,仔細看了看,噢!原來是它身后的大尾巴在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地面。我揚手做了個要打它的動作,同時跺了一下腳,再喊一聲“臭!”它不但不跑,還前腿使勁支地,欲做向我撲咬的架勢,我又重復了一次,依然。我有些詫異,心想這狗怎么不怕人吶?不禁激靈一下,睡意未消的頭腦有些清醒,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玉米桿垛簌簌地響,并傳出豬的喘息和哼哼聲。直到這時我終于意識到,我眼前蹲著的不是狗,而是等著吃豬的一只餓狼。
那個年代,東北農村主要的燒柴是玉米桿,每家都有一大垛。因為生產隊有五六十頭散牛,秋收結束便散放,不再有專人看管了。我家為了防止散牛吃玉米桿,便把舊籬笆杖子捆成捆,在玉米桿垛外面圍了一圈。豬被狼攆的鉆進了這個二層隔里,在里面渾身顫抖,連帶著整個玉米桿垛都簌簌作響。
狼離我很近,面對面也就兩步遠,連它的呼吸聲我都聽得一清二楚。我站那不動,狼坐著也不動,只是后面那條大尾巴“吧嗒!吧嗒!”有節(jié)奏地拍打著地面。當初不知道是狼時并不害怕,知道是狼了,我這渾身汗毛都豎豎起來啦,腦袋還直發(fā)暈,既不敢再向前刺激它,也不敢向后退,怕一后退它會撲上來,只好眼睛定定的瞅著它,時刻防備著。我獨自一人赤手空拳,那種緊張和無奈無法言表,唯一想到的辦法是向屋里愛人求救,高喊:“外面有狼,你快出來呀!”她聽說外面有狼,便說:“外面有狼,你就趕快回屋吧!”我只得告訴她,我和狼面對面,不能動,你快出來,要拿家伙,拿臉盆敲。我越在外面喊,她在屋就越害怕越緊張,燈也打不著,東西也摸不著。我急得不得了,但也沒辦法,只能和狼眼睛對眼睛地對視著,面對面的僵持著,真是度秒如年啊。過了一會,終于屋里燈亮了,又過了好一會門響了,我愛人出門把臉盆“噹!噹!”一敲,狼這才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走了。
此時東院我舅舅,再東院我表哥都被我吵醒了,在確定我們這院有事后都穿上衣服趕了過來。那時農村屋里冷,我穿著線衣線褲睡覺,起來時只披了一件棉襖也未伸袖,又光著腳趿拉鞋,就這一身,大冬天在外面站了那么長時間。當和狼對峙時由于緊張,也沒感覺冷。這狼走了,人都來了,我一放松,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我是渾身發(fā)抖直磕打牙,連話都說不好了。大伙幫我把玉米桿垛打開,一看豬在里面趴著,渾身顫抖,打它都不動,沒辦法,我們只好連拉帶推把豬弄到屋里。趕完豬,他倆到屋里坐了一會,聽我又嘮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便急著回去睡覺。我送他們,剛一推開門,“哎呀!”一聲我又把門關上了,簡直太嚇人啦!狼又回來了,就在門口站著,就差沒扒門啦??礃幼永遣]有走,我們往屋里弄豬時它就在附近看著吶,我們進屋后,它便來到門口等著,不知道是餓極了還是膽大,反正沒吃著豬它是不甘心。無奈,我們大伙在屋“噹!噹!”敲門,又拿起棍棒敲臉盆,又一起沖出門外繼續(xù)又敲又喊叫,再一次把狼趕走。這只狼,一看就是一只老狼,我們這些人敲臉盆,大聲喊叫,它都不驚慌也不跑,就是慢悠悠一步一步地走,我們看著它,一直走到西山頂上。我怕狼再來,把自家的門不但插上,又用鐵絲攔了兩道,才敢睡覺。
過了幾天,由于擔心狼再來,我便提前把豬殺了,那年豬的重量是二百八十斤,我至今記得特別清楚。
狼是很狡猾很多疑的動物,我當時站那沒動,也沒慌張,它也就沒敢貿然進攻。另外,我披著棉襖鼓鼓囊囊的,兩邊的空袖子晃晃悠悠,是不是也迷惑了它。它尾巴啪啪拍打地面,既可能是恫嚇對手,也可能是心情緊張的表現(xiàn)。總之,它沒撲咬我,算我揀著,過后每每想起都非常后怕。那時家里也沒有任何防備,屋里什么家伙都沒有,我愛人起來到處找家什也找不著,最后在廚房柴堆中勉強翻著根粗點的木棍才敢出去。過后我找了根棍子,每天放在身邊,但再也沒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