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我想見我自己(微型小說)
在北京G公司做文案策劃時,我參加了一家出版社舉辦的酒會。一間最大的包廂里,我與據說是中國文化大咖和出版社主要負責人共坐一桌。后來我才知道,原本我一個小文案是沒有這資格的,因為公司領導臨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是公司通過高層公關我才有了這個機會,難怪當時主管領導交代我必須要了解清楚幾個方面的問題。
豪華氣派的包廂中,一張能坐幾十個人的圓桌大到看不怎么清楚對座的嘴臉。雖說是酒會,但分明排了座次。正上座是一位戴著爵士帽、室內也沒有取下來的老者。兩位小姑娘分坐兩旁,從動作表情以及交流時的姿態(tài)來看,右邊一位像是“爵士帽”老者的工作秘書,左邊一位像是他的情人。
正上座的對面,自然就是我的位置。
大咖們依次高談闊論,內容無非是中國文化的弱勢和困局,西方文化的先進和優(yōu)勢以及國外的一些見聞、趣事。接下來是互動環(huán)節(jié),就是除上座以外的我們這些人向上座請教一些問題。
酒過三巡,點心、小吃過了幾十味吧,出版社張總示意市場部王部長可以提問了。
王部長四十來歲,他習慣地摸了一下禿頂,站起來拿著稿子看著爵士帽老者,卻沒有說話,又把稿子放在桌子上,用手掩著嘴巴清了清嗓子。
“爵士帽”老者并沒有注意王部長,正在跟左邊的小妹妹耳語。
眾人好像都習慣了,并不去看“爵士帽”老者,反而都用目光去催促王部長快點說話。
王部長加大分貝清了幾聲嗓子,雙手捧著稿子對“爵士帽”老者說:“吳老……”
“爵士帽”老者右邊的小妹妹立即打斷王部長:“請叫‘吳教授、吳博士’都行!”然后煞有介事地補充道:“下不為例喲!”說完還優(yōu)雅地彈了個好聽的響指。
“爵士帽”老者贊許地斜了右邊一眼,又轉過臉到左邊去了。
王部長欲言又止,忽然提了一下精神,鎮(zhèn)定了不少:“吳博士,在東西方兩大文化陣營對抗的時代大背景下,我們出版界應該有怎樣的市場定位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呢?”
“爵士帽”老者把手中一個什么東西一古腦兒塞到了左邊的小妹妹懷里,把酒杯擱在桌上,稍稍端正了姿勢,說:“我先糾正一下,當下東西方文化談不上對抗,雙方力量太懸殊了。就像當年國人喝酒摔碗,把長辮子咬在嘴巴里,揮舞著梭標長矛沖向外國人噴射著火焰的洋槍洋炮?!?br />
眾人愕然!剛才還熱鬧的氣氛一時間沉寂下來。
一手提著酒杯、一直對著“爵士帽”老者左邊的小妹妹背影沉醉的長發(fā)長者要年輕些,也就六十幾歲的樣子,這時他停止了自討沒趣式的搭訕,收起了涎著的臉,把手中半杯淡黃色叫不上名來的酒一飲而盡,一本正經地附和道:“對啊,東方文化以儒家思想為核心,什么仁義道德,什么禮義廉恥,在強勢的西方文化面前不堪一擊!”“長發(fā)”長者除了加重了最后四個字的語氣以外,還伸出右手平著往外用力一揮,差點碰到了正在一只高腳火鍋里煮著的大鵝頭。
左上座的胖臉長輩據說作品曾入圍諾獎提名,我進來就發(fā)現(xiàn)他心不在焉,一直和鄰座耳語交流,也不跟別人碰杯,時不時地自顧自地抿一口。他面無表情地說:“出版業(yè)的發(fā)展無非兩種,要么把國外文化引進來,要么把國內文化賣出來,光盯著國內那點市場是走不遠、也做不大的,何去何從各位現(xiàn)在不是很清楚了嗎?”
“爵士帽”老者顯然不滿“胖臉”長輩總結式的發(fā)言,似乎覺得這總結應該由他來做吧。他再次端正了坐姿,不知什么時候在爵士帽下面加了一副墨綠色眼鏡。透過鏡片,他眼睛泛著幽光,把在座的人輪個掃了一遍,說:“引進西方文化最好買斷國外哪一位名家的版權,這樣才能壟斷,營利才有保障。你們想和國外哪位大咖洽談?我都可以引見。”歇了歇,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國內的西學研究名家或者文壇大拿想見也行。”
在座的除了上座三、五位都很意外,好久沒人接話,只是交頭接耳,包廂內一時十分嘈雜。
上座三位大咖頓時興奮起來,說不清是告誡還是責備還是什么:“這生意就沒法做了,難不成你們連一位國外名家也不知道”“要與時俱進,生意要做,學習的時間也是不能少的,要多學習西方一些先進文化,多了解西方文化動態(tài)”“萬一不行國內的名家想見也行啊”……
這時,“爵士帽”老者左邊的小妹妹要去洗手間,不知為什么,她走近時一直盯著我看,出來時還回頭看了我兩眼。她回到座位看也不看右邊的小妹妹,不知是以喧賓奪主還是越俎代庖式的口氣用纖纖素手指著我而面向眾人說:“那位小哥哥進來沒有說一句話,這次第一個發(fā)言的機會就讓給他吧。”
“爵士帽”老者不知是不是吃醋了,反正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左側的小妹妹撮起紅唇就在他樹皮一樣的臉上很響地“叭”了個我離得這么遠都看得見的紅唇印,還雙手挽著老者的左胳膊不停的甩動著撒嬌。
“爵士帽”老者沒奈何,只好第一次拿正眼看著我,說:“好吧,那你告訴我,你想見什么人?快點,我沒時間,就給你一分鐘?!?br />
我雖然沒說一句話,但是我很認真地聽著每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思考著每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剛來時我還心虛,這時卻突然間非常自信地站起來,對老者合了下掌,非常平靜地說:“吳博士,不用一分鐘,我就一句話:‘我想見我自己!’非常希望你能夠給我引見,謝謝!”再次合掌,坐下。
大包間里再次凌亂,甚至有人低聲吹起了口哨,出版社的張總不得不站起來提醒大家保持安靜。也許是非常意外,大家只顧議論紛紛:“他什么意思啊?”“想見他自己,他是大咖嗎?”“他是哪個單位的?怎么沒見過?”……
上座三位大咖倒是顯得安靜,操著雙手,或搭著椅背,或仰臉看著天花板,只是一言不發(fā)。
我不無嘲諷地掃視了上座一眼,說:“打我懂事就一直不敢忘了自己,但隨著年齡增大、經歷增多,近年我卻迷失了,一直在尋找自己,也請人幫我尋找過,都沒有結果,沒想到今天也不另外!走了,恕不奉陪!”說完,我對著“爵士帽”左側的小妹妹微笑著點了下頭,提前退席。
剛走出酒店大門,一陣秋風吹來,我猛然記起主管領導的吩咐,心里盤算著被辭退的事情,有點納悶自己剛才哪來的勇氣。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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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我們只有擺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坦蕩蕩,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