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長夜?jié)u涼，南盤江里星星隨風(fēng)瑟縮。岸邊，王陽普默默坐著，像傳說中的潦滸貓貓石，逆流而望。
　　 風(fēng)從對岸掠來，陣陣苦澀。王陽普感到有些冷，縮了縮。一個大男人讓父母操心，他自認為不孝。江面浪花和著夜色，星星化成父親的影子，還有聲音：“兒啊，你下半生咋個整??！”猛一驚，慌忙揉了揉眼睛，哪有父親的影子，只有一浪一浪泛著夜光的水花。王陽普的心仿佛落在水花里，任思緒翻滾。
　　 2014年似乎對王陽普很霉，離開干了22年的石林瓷業(yè)有限責(zé)任公司，提前病退了，領(lǐng)著每月800多元的退休金。這點錢如何養(yǎng)活一家？人生路才走到一半，父親又在這一年離開人世，雖然兩個姐姐兩個妹妹都已成家，但家里還有母親和妻兒，好幾張嘴呢。他有些想不通，他不相信命運。
　　 王陽普重重嘆了一口氣，仰起頭，望向幽遠的星空。高懸的半個月亮?xí)炄境龅那遢x，像一個大碗，盤著隱隱的圖案，很像家里收藏的青花白瓷碗。望著想著，想著望著，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既然不信命，那就干起來，還干老本行——燒陶制陶。
　　 月色朦朧，夜風(fēng)蕭蕭。王陽普拄著拐杖，吃力地往潦滸村走去?！班獭薄班獭保曇艟徛齾s富有力道，在寂靜的夜空里異常清晰，且堅定、踏實。
　　 病退的第二年，元旦剛過，千年陶瓷古鎮(zhèn)潦滸村，臨街一家店門前，“噼噼啪啪”爆竹聲聲，紅布揭開，四個大字金光閃閃：陽普陶坊。這標(biāo)志著王陽普土陶工作室成立了，他決定進入祖輩傳統(tǒng)制陶行業(yè)，想法很簡單，養(yǎng)活一家老小。
　　 說容易做起來難。長期從事車間管理工作轉(zhuǎn)行來做陶，其實就是另起爐灶。萬事開頭難，王陽普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強迫自己。親自做泥塑、拉坯、繪制、雕刻、燒制，什么式樣都嘗試，妻子做她的下手，每天干12小時。母親送來毛巾，給他們抹抹汗。
　　 盆盆罐罐地上擺放著，王陽普有的，其他家也有。常有旅客光顧，本地人也來，走馬觀花看看，留給王陽普的都是背影。半年過去了，除了每天淌了很多汗水，陽普陶坊整個營業(yè)額共計15元。
　　 潦滸陰了好幾天，王陽普臉上也陰了好幾天。他拄著拐杖，一動不動地望著地上的缸、罐、壺、盆、碗、杯、鼎……仿佛在看后院角落的一堆碎陶片。母親叫他吃飯沒聽見，他就這么看著。他的心沉，仿佛屋子里堆放著的幾噸泥巴丟進心里了。他覺得自從一歲半患了小兒麻痹癥，老天就開始與他作對，有世仇似的。上學(xué)、玩耍不方便，右腿不聽使喚。父母花光積蓄給他醫(yī)治，卻沒有任何效果，他陷入絕望。好在父母常開導(dǎo)他，父親給他輔導(dǎo)功課，使得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并未因治療而耽誤，反而走在班級的前面。
　　 初中畢業(yè)，他的心再一次跌入谷底，因身體條件限制，繼續(xù)讀高中升大學(xué)無望。思想掙扎好久，王陽普決定報考職業(yè)學(xué)校陶瓷專業(yè)，父親說過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學(xué)好陶瓷技藝以后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手藝就是生存底氣，王陽普眼里有了亮光。三年職校學(xué)習(xí)時光，他倍加珍惜，成績優(yōu)秀，擔(dān)任學(xué)習(xí)委員。畢業(yè)后進入曲靖瓷廠生產(chǎn)一線工作，他拖著一條殘腿與四肢齊全的工人一樣干活，干一樣的活。他最先的活是把產(chǎn)品從模具里面取下來放到指定地點的托盤上，叫脫模。損的、爛的坯運到七八百米開外的指定車間，回收成泥巴。別人十多分鐘干完，他得用口袋拖，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拖著袋子，有十多斤重，分若干次送，往往送一兩個小時才結(jié)束。有時候，也有好心人幫一下，然而主要是他自己完成。他就這么堅持干著，也不在意他人怪異的眼光，生存讓他知道，苦蕎粑粑才動邊，萬事靠自己。
　　 這樣苦干一年多，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工作有了變化。曲靖市工業(yè)局組織專家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來廠里驗收工作。廠里相關(guān)科室提前準備的圖紙沒有通過，廠領(lǐng)導(dǎo)十分著急。王陽普所在的車間主任了解他，知道他會繪制圖紙，他認為王陽普有畫畫的天賦，他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把他推薦上去。廠領(lǐng)導(dǎo)看著拄著拐杖一顛一顛走來的王陽普，懷疑的眼光在他身上飄來飄去，但此時已沒有辦法，只好讓他把圖紙繪制出來再說。挑燈夜戰(zhàn)一個多月，整套圖紙驗收順利，合格。王陽普終于得到領(lǐng)導(dǎo)重視認可，把他從灰堆里撿了起來，調(diào)到廠機關(guān)科室做統(tǒng)計兼會計員。他沒有得意忘形，更加低調(diào)，更加重視學(xué)習(xí)，先后取得統(tǒng)計員資格證和會計證，像一頭老黃牛只會埋頭做活，一干就是十年。后來，工廠改為公司，其間，他帶了很多徒弟。1994年他成家了，第二年女兒出生。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發(fā)熱，他被提為車間主任，他干得挺歡，車間被他管理得有條不紊，效益攀升。那些日子，車間西南角，有一棵高高的婆樹，常有一只麻花鳥落在上面鳴叫，仿佛恭喜他，又或許是為他加油。
　　 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正當(dāng)王陽普做得風(fēng)生水起時，工廠管理體制改革，他所在的車間被承包了，他拄著拐杖離開了他熱愛的車間。夕陽照在他身上，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車間大門口。幾經(jīng)折騰，他心力交瘁，于是，這個生于1969年5月身有殘疾的人在2014年本該收割的金秋時節(jié)，他辦理了病退。離開廠區(qū)時，與他有心靈感應(yīng)似的，那只麻花鳥騰地掠起，飛越廠房，發(fā)出嘶啞的聲音，低旋的尾音穿過云層，消失在蒼穹。王陽普走到半路，飄起冷雨，他沒有傘，到家時，全身濕透。
　　 王陽普是土生土長的潦滸人，祖輩上是燒陶的，家族血脈里流淌著做陶的情結(jié)。他學(xué)的是這個專業(yè)，干的是這個職業(yè)，這是他的長項。病退了，他毫不猶豫地繼續(xù)干這個。可是，如今燒陶制陶半年，工作室堆滿了燒出來的陶器，沒人愿意買，做了半年呀，只賣得15塊錢。
　　 王陽普就這樣拄著拐杖站在店里，心里堵，憋屈。手臂麻了，腳麻了，他似乎沒有感覺到。殘酷的現(xiàn)實仿佛要打碎他的夢想，難道這就是命？可他不信命。
　　 “三兒呀，”母親不知何時來到王陽普身邊，也不知陪他站了多久，母親的聲音很輕，透著滄桑，“看你的樣子很難往下走。”
　　 王陽普頓時蒙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向來支持兒子的母親這樣說，可見母親失望了，心疼了。王陽普望著媽媽，一字一頓地說：“我媽，你不相信兒子嗎？兒子就是討飯也是討個前三名。”
　　 母親望著兒子，沒有說一句話，半晌，轉(zhuǎn)身走出門。王陽普挪了幾步，透過窗子往外望去，母親正在抹眼淚。
　　 王陽普的心，仿佛被碎陶片劃了一下。他強忍住自己，溢出的淚往肚里去。三兒，這是母親對兒子的稱呼。他在這個世上走了多少歲月，母親叫了多少個日子。母親生有五個子女，他是唯一的兒子，足見母親的盼頭。他能讓母親傷心嗎？
　　 他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索性和著夜色拄著拐杖來到江邊。夜色下的江水，泛著銀光點點，嗚嗚呢喃，仿佛說大海夢。北來南往的南盤江，無論平坦直流，還是九彎八拐，最終東去，匯入大海。人生不就這樣么？再難也得走下去，唯有堅持，才有希望抵達彼岸，半途而廢意味著失敗。再說自己的身體條件，外出打工只是奢望。
　　 機會往往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天，祥云朵朵，陽光燦爛，工作室里來了一位客人，在昆明教學(xué)生插花的劉老師。稍加交談，王陽普感覺得出劉老師是一個有智慧有溫度的人。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一句句話在王陽普心里撫了一遍。那種感覺，像在黑洞里走了很久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出現(xiàn)了一束光，也像被膠帶蒙住了鼻子嘴巴快要憋死過去突然夢醒過來，他心里咯噔一下，暢通了，眼前無比明亮。
　　 劉老師直來直去，像對他的學(xué)生一樣：你很有想法，有想法好。但你走的路不對。我給你建議，供你參考。你做的東西很雜?；ㄆ鳌⒂镁?，畫的、刻的、塑的，似乎很全。一個人所有的事都做好是不可能的。只能選。把你最喜歡做的挑出來，其他的放棄。術(shù)有專攻，集中在一個點上發(fā)力，找到方向才好。
　　 不是嗎？人生的過程不就是選擇的過程嗎？選對了人生路，就有了未來。
　　 王陽普豁然開朗。他思考良久，又詳細地分析了潦滸陶瓷前世今生，特別是眼下他自己的實際情況。他一一比對，他發(fā)覺自己有意識也好無意識也好對青花陶藝更鐘情一些。他對舊時的潦滸青花碗談得多，說到這些眼里有光，他也喜歡這些寫意畫，龍啊鳳啊這些圖騰。青花的溫婉含蓄、清雅素樸，青花的大片留白特別有味，挺對他的審美趣味。他決定專做青花。
　　 自此，潦滸街上多了一道風(fēng)景。無論朝陽升起，還是雨落黃昏，抑或是風(fēng)和日麗，大雪飄飄，從陽普陶坊門前經(jīng)過的人，總瞧見這樣一幅畫面：一張四四方方寬大的桌面上，擺放著陰干好的各樣坯品。緊挨方桌的椅子旁斜靠著一副拐杖。一個理著平頭，長著國字臉，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的中年男人，神色專注，一手固定坯品，一手緊握毛筆，不停地畫著。他時而輕輕蘸蘸釉料，時而畫幾下。就這樣三下兩下，一幅圖案在坯品上畫成了，栩栩如生。
　　 熟能生巧，王陽普笑笑。致力于土陶青花的研究與創(chuàng)作，從這個時候開始，他算是踏入正道。越州潦滸陶土上，不知不覺間，又一顆青花種子播下了。
　　 王陽普很清醒，一旦選擇，就得無怨無悔地走下去。在坯品上繪制青花圖案也是從零開始。青花路不好走，潦滸有青花，但沉寂好久了。歷史上遺留下來的陋習(xí)，歷代師傅的青花陶藝技巧只傳徒弟，還傳男不傳女，因此，斷代或者失傳現(xiàn)象嚴重。王陽普只得花功夫把老的青花圖案找出來，學(xué)習(xí)，臨摹，研究，感悟，反復(fù)摸索。起先操作時，連拿毛筆的手都會抖。王陽普不灰心，走訪老人，向畫過青花或正在畫青花的外地人或者本地人虛心請教。他買書學(xué)，跟人學(xué)，網(wǎng)上學(xué)，白天干活晚上學(xué)，邊學(xué)邊干，邊干邊學(xué)。他現(xiàn)蒸熱賣，反復(fù)試驗，一天一天一點一點，日聚月累。
　　 生活在滇東大地上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都端過青花碗，有的人家甚至至今還有幾個潦滸生產(chǎn)的青花土碗。有的畫有幾朵花，有的畫有魚呀鳥啊什么的。歷史上曾經(jīng)家喻戶曉的“青花白鶴碗”便是本地的精品杰作，為民眾的搶手貨，有心人的收藏品。老人說，潦滸的青花并不比景德鎮(zhèn)青花差，原本就是一脈相承的，都是民間陶藝人代代相傳的，是民間制陶藝術(shù)的發(fā)展和傳承，有民間味，有鄉(xiāng)土氣息。不斷研究、摸索，還真給王陽普找出門道來了。
　　 進入青花門道，才知青花萬千。青花很近，青花很遠。青花陶瓷制作是古老的傳統(tǒng)行業(yè)，古老的圖案很多。王陽普四處搜尋，借閱，購買。他特別注意觀察生活，大凡有生命的東西都成了他手繪的素材，就連房前屋后的生長的草木、飛來飛去鳥蟲、池子里垂眉斂目的蓮葉，也在他筆下以寫意的方式得以重生；國畫類的如荷花、梅蘭竹菊、魚、花鳥等；傳統(tǒng)圖案如海藻類、人物類，還有比較寫意的，古老圖騰類的，他都學(xué)，都仿，但不原樣照搬，而是融入現(xiàn)代元素，創(chuàng)新地傳承。
　　 王陽普從不忌諱談他的做法和技巧，甚至陶藝體悟感受，只要有人問，他毫無保留地回答。他對一個向他請教的人談過，陶器手繪，越鉆研收獲越大。畫青花，陶上畫與紙上畫不一樣，有巨大差別。濃淡關(guān)系在紙上可一層一層地渲染。在陶上濃淡關(guān)系只能一次完成，如果畫第二次，那第一次畫的就抹花了。
　　 他認為文化知識也好，制作手藝也好，不應(yīng)該守著藏著掖著，應(yīng)該得到傳承，這樣后人才能發(fā)揚光大。他說：“所謂‘入窯一色出窯萬彩’的精妙之道，才真正是陶藝人畢生追求的精華之道，是手藝人永遠也學(xué)不完的絕學(xué)?！?br />　　 經(jīng)常有人問王陽普使用的手繪青花原料叫什么，他也從不厭煩地回答：“這也叫碗花料，曲靖的宣威、會澤、沾益等地都有。我親自到礦上買來自己調(diào)的。我這個用料不大。一年只要一兩公斤。買來的現(xiàn)在還有十多公斤。這些年一直用的就是這個青花料?！庇袝r他直接帶問話的人走進工作坊觀看拉坯、雕刻、裝窯、燒制等過程。陽普陶坊擁有一體通天龍窯一條，兩立方氣窯一條，生產(chǎn)場地一千平方米。他也一一引領(lǐng)參觀，細致講解，不厭其煩。
　　 隨著王陽普鉆研的深入，他的仿古創(chuàng)新手法制作的青花陶器越來越受歡迎。他永遠也忘不了賣出第一件青花陶品的那個金秋，天高云淡，潦滸大地一片金黃。有一天，一個顧客走進陽普陶坊。展示架上擺放著各種形狀的瓶瓶罐罐、缸缸杯杯，上面用藍色線條濃濃淡淡勾勒出的各種圖案，吸引住了他。許久，這位顧客拿起一個青花茶杯，問：“多少錢？”
　　 王陽普小心地：“80元?！?br />　　 顧客笑了，說：“我懂行的，給你一百吧，你用心了。”
　　 王陽普很是欣喜，一句“用心了”的平常話，像純凈水流入他心田，洗去塵埃，一片澄明。從此，“用心”成了他的座右銘。他更加用心，更加細致，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每一處細節(jié)他都不放過，精工細繪。不求數(shù)量，只講質(zhì)量；不論繁華，只論獨特。他那支筆似乎有了筆靈，一點碗花料，青光便流瀉在陶坯上?；窝坶g，荷花開了，魚兒躍了，鳳凰飛來了，連南盤江上的小船也搖來了。
　　 王陽普的青花陶藝終于綻放了，欣賞的人多起來，慕名前來的人也多起來，每天都有青花陶器賣出。王陽普母親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說：“三兒出息了?！背艘恢眳⑴c的妻子，姐夫、姐姐也加入了工作室，各有專攻。一位上了年紀名叫張小青的當(dāng)?shù)匚幕藢σ粋€外地人說：“我們潦滸，有數(shù)十家燒陶工坊。專做青花陶瓷的只有陽普陶坊這一家。”在潦滸學(xué)校當(dāng)過老師的李老人豎起大拇指，對慕名前來的一名作家說：“王陽普，高人，‘過手七十二’，他呀，過手超百道?！边@位作家不明，細問才知，原來，傳統(tǒng)制陶制作僅經(jīng)過人手工序就到七十二道之多，然而王陽普的青花陶器制作工序超過了上百道。作家大為感嘆：“這才叫工匠??！”
　　 天道酬勤，王陽普對潦滸青花的堅守和付出有了殷實的回報，不僅僅他的青花陶有名了，效益好，更重要的是他把潦滸青花創(chuàng)新地傳承了下來，讓這民間經(jīng)典有了完整的繼承保護。有人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陽普青花”，也有人稱他為“王青花”，甚至有人干脆喊他“青花王”。
　　 王陽普的作品不斷獲獎，北京市花藝茶藝博覽會金獎，曲靖師范學(xué)院藝術(shù)交流展二等獎、曲靖市首屆陶藝大賽三等獎等等。政府相關(guān)部門、社會各界，以及陶藝同行都給予了王陽普很高的評價。他獲得了曲靖市陶藝能人稱號，曲靖市政府把他評定為陶青花市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
　　 王陽普感慨地說，他很感激這個時代，感恩潦滸這一方水土，以及潦滸千年陶藝熏陶和代代陶藝人，感謝家人和社會各界人士對他的支持，特別是他處于低谷時的安慰與幫助。
　　 說這些話的時候，王陽普眼里淚花閃動。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對自己的過去耿耿于懷，活在過去走不出來。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溝溝坎坎，他懂了，人必須從過去走出來，從陰影里走出來。往事不可追，日子不能回。不能活在陰影里，那會很痛苦，很難受。一旦走出自己，天地?zé)o限寬。人的一生，真的要有進取心，活到老學(xué)到老。不怕不懂，就怕不學(xué)。認準了的事，就要用心用力用情地去做好。人生中真的需要家人朋友和老師開導(dǎo)。他有半輩子行走在低谷，偶有起色，也是曇花一現(xiàn)，人間酸苦辛辣嘗盡，也許這是上天安排的苦難修行，他坦然接受。無疑，沒有過去的種種磨礪，便沒有今天的認知，甚至沒有今天的一切。
　　 熟悉王陽普過去的人聽了這些心里話，莫不淚目。
　　 喝著南盤江水長大的王陽普，心魂與江水之魂是同根的，再曲折，都要抵達該到的地方。他那雙靈巧的雙手，以陶為臺，以筆起舞，筆筆帶情，劃劃有心，深深淺淺，濃濃淡淡。他繪出了潦滸人的本真，對生活的熱愛，對陶藝的追求，更繪出了潦滸人千年心血孕育的工匠精神和人文情懷。
　　 王陽普創(chuàng)造了奇跡，仍然低調(diào)謙和，像他陶器上的一朵青花，靜靜開放。
　　
　　 2023年5月6日越州，潦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