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愛】夢(散文)
我又一次從夢里哭醒。剛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時,巨大的委屈和胸口疼痛還真切感受著,以至于一睜眼,兩行淚就順臉頰淌了下來。每晚都是夢不停,而大多像影子一樣恍惚而過。能夠醒了之后清晰回憶的,皆是觸動心弦或來自于潛意識深處的。
而剛才的那個夢,是關于家庭和親情的。
曾經(jīng)嘗試過催眠和冥想,通過放空去看自己的內(nèi)在,擁抱靈魂深處的自己,與過去捂手言和,做一點自我療愈??蛇z憾的是,一次也沒成功過——要么直接睡著了,要么始終進不去放空的狀態(tài)。但我始終相信,深刻記住的夢,都是一種信息的表達與傳遞,也許是潛意識的呼喚,也許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
細細回味,不難發(fā)現(xiàn),是我一直以來忽略了太久的東西。那么短暫的幾個人物鏡頭,模糊的故事線條,沒來由地不被看到的委屈難過縈繞始終。原來,我一直自以為是的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的判斷,并非事物本真;我一直心懷著看似過去卻仍小小計較的執(zhí)念,也是不應該的。在成長的這幾十年,雖然觀念和認知隨生存環(huán)境不停改觀著,也慢慢定型著,當越來越堅定地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時,夢告訴我——我走得越來越遠了,我應當回去看一看。不必時光穿梭,身臨其境地感受一下小時候的家庭和身邊的每個人,哪怕只是那么轉(zhuǎn)瞬即逝的一小段夢一幀幀畫面,即是找到了早期的自己。
夢,有時難以說清楚。夢醒的一瞬間,仿佛領會了很多東西,卻又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那種。即使把這個夢這種感覺說給另一個人聽,也未必描述得清楚,別人也不能聽明白的那種既模糊又領悟的感覺。
說不清是現(xiàn)在的我,還是小時候的我;也說不清是小時候的環(huán)境、心情,還是當下的狀態(tài)、心智;人物明明認為就是自己在大家庭時一些親近熟知的人,卻一個個模糊或壓根沒看清面孔。我從沒道理的生氣,到隱忍著委屈,到避開家庭其他成員,茫然四顧去到處上樓下樓不知道要尋找什么,然后在不知道要乘幾層電梯去往何處時,碰見了我的父親。沒有言語,他帶我回去,像是想給他說些我的不滿,說其他人的過錯和我的委屈,低矮的我依著父親的臂膀時,卻無限悲傷涌上心頭,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洶涌……
真切的疼痛和難過把我從夢里回到清醒,平復一下心緒,再也睡不著。
如果覺得夢也是一場與靈魂的對話,一種穿越和看見,這算不算一種自我療愈?今天,在巨大的信息量和快速的學習積累里,我們總覺得在摸爬滾打里早就練就了一身超強本領,早練就了看破煙云的火眼金睛和叱咤風云的游刃有余。人到中年,有的還在打怪升級向更高處晉級,有的在休養(yǎng)身心探索修行?;蚩旎蚵騽踊蜢o,都在各自的軌道越走越遠越走越寬。往事猶如昨天,回憶從不封存,愛與信念一直都在,不管以怎樣的形式。只是,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嗎?
那不僅僅是一些回憶,一些往事,而是人生圓滿之時所遺漏卻不自知的空缺和認知誤區(qū),或者說是我一直以來所不自知的認知誤區(qū)。
恰恰對一些夢境善于總結(jié),恰恰認為有些夢,是自己解不了卻最明了的答案。從一開始的翻閱資料解讀弗洛伊德,各種對照手機周公解夢度娘解夢,到后來的自己琢磨自我參透,始終相信有些夢是在告訴我一種聲音,也最終聽到并接收到夢所帶給我的信號。讓我恍然大悟,讓我有路可尋,讓心有了歸處。
原以為父親對我只有怨恨和仇視,以至于兒時與他的溫暖也被一點點抹去;原以為我幼時的膽怯敏感和成年后的暴躁孤僻,原生家庭皆是根源。一直在尋找和追隨,以前覺得是尋找小時候的自己和本真的自己,現(xiàn)在才知道,內(nèi)心深處,我在找尋從小就此生獨有的那份偉岸卻沉默的父愛——在他面前,我永遠是未語淚先流的那個孩子,是在他面前永遠低矮的、依著他臂膀拽著他衣袖的我。而父親,也一直站在原地等著,等我隨時回去,等我步履艱難地行走于泥地時,他從后面一個箭步?jīng)_上來,右手攬著我的肩膀,傾注于力量讓我淌過泥濘不堪的上坡路。
母親的沉默,家人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面孔和情景,不是冷漠。我婚姻遭受的挫折受傷,也不是他們不兜底,只是面對突發(fā)的悲劇和措手不及的反轉(zhuǎn),他們只有嘆息和沉默的反應,以及對于我這個異于常人、思想極端的孩子的無奈和不知所措。從小我們都相互不喜歡,我們一直又都是相疼相愛,又相怨相離,相愛相殺。每個人都沒錯,只是我們都用不對“愛”的方法——要么糾纏,不休不止;要么沉默,轉(zhuǎn)身淚奔。可是終究,有一條隱形的線,將我們連在一起,是午夜夢回大家齊聚的老家,是一粥一飯一談一笑里的日常。
夢告訴我,不管走多遠,不管有多少成就,要接納,要放下,要慈悲,要回歸。生命里都有悲歡離合的羈絆,那些唇槍舌戰(zhàn),那些羞于表達,那些不念不見,那些糾葛纏繞,都是因愛而生,這也是我們生于世間的意義所在。如此,心里的小念小怨、疑慮困惑,也該一并隨夢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