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舊時光】時光里的暖(散文)
一
過去與現(xiàn)在的延伸才是生命歷程的完整。因而,人總會不自覺地陷入回憶,那些溫暖的瞬間歷久彌新,成為生命意義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我37歲的時候家里買了臺筆記本電腦,我不會打字,老公卻不希望我去聊天室練習,我只能邊自學五筆打字,邊在word上一個一個地敲擊,像小學生做作業(yè)實在沒有意思,練習打字的時間越來越少,后來索性連電腦都不想開了。老公見我無趣,便讓我打好字發(fā)給他的同事玉,也算是有個聊天的伙伴。我QQ上只有我老公和教我上網(wǎng)的偉,如今再加上一個玉。這兩人平時接觸不多但我都認識,自然要比陌生的網(wǎng)友親切得多。
不準和陌生人說話,那就跟他的朋友玉聊。對人說話與對墻説話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哪怕玉并不怎么回復??晌抑浪芸吹?,就會認真去打字,用心遣詞造句,為了表現(xiàn)我的勤奮,我通常是長篇大論地發(fā)。后來老公說,你也太煩人了吧,你以為你這是投稿玉是編輯嗎?我就坐在旁邊,看你一大段文發(fā)來頭都要炸了,有你這么能聊的嗎?
玉說練打字多打是好事,寫得挺有意思,我當學習了。我正后悔自己冒失,聽玉這么一說,心里美美的,就算是替我說好話,但多少還是有肯定的成分在,于是打字寫文更加注重詞語修辭與內(nèi)容的可讀性。玉回復簡潔,像老師批改作業(yè),以鼓勵表揚為主。這讓我信心倍增,爭取每一篇都超過上一次的高談闊論?,F(xiàn)在想我的文筆應(yīng)該就是在那個時候練成的。
偉聽我這樣交作文式的聊天,樂不可支。猜我這么能寫必是無聊至極,于是教我登錄QQ游戲大廳,我才知道電腦還可以有這樣的娛樂方式,從此不再騷擾老公的朋友們,開始下圍棋成為游戲一族,并且有了屬于自己的棋友。
下了將近一年的棋,偉和玉還記得我曾經(jīng)的海量聊天,當他們在Tom論壇玩得好不痛快便也捎帶上我,幫我注冊了ID,讓我去那里寫文散心。我便投了一篇,不想一舉獲得精華。偉很意外,懂技術(shù)更懂網(wǎng)絡(luò)的他鄭重地推薦我去榕樹下,說那里才是真正的文學網(wǎng)站。我當時被他們夸得不知天高地厚,立刻趕了過去,卻連遭退稿打擊。為了不被偉和玉笑話。我咬咬牙拼命研究樹下的作品,找到自己文章的不足,邊學邊寫,終于投稿成功,隨后又順利地進入江山文學網(wǎng),這一呆便是十五年。
瀏覽江山想到的不止有文友,還有偉和玉,我能走進文學網(wǎng)站,他倆功不可沒。雖然交流很少,但曾經(jīng)的幫助歷歷在目,舊時光里的溫暖依然觸手可及。
二
我的朋友很少,老公的朋友卻多,他們關(guān)心我老公的同時,也會特別照顧我的情緒,雖不善言辭,但感動常在心中。
1991年元月,我和老公去上海購買結(jié)婚用品。老公曾是上海消防武警,退伍后依然和隊友保持親密聯(lián)系。我們?nèi)サ臅r候,消防隊臨時住在旅館,劉隊長不讓我們?nèi)e處另住,專門騰出一間房。隊長中等身材,略胖,膚白面善。待人熱情,心思細膩。會考慮到整個旅館就我一個女性,恐怕夜間去廁所不方便,便讓人送來一個新痰盂給我,并且在飲食上做了細心的安排。
其實我們也沒在那兒吃過兩頓飯,天天滿大街購物。老公覺得上海什么都好,先是將沙發(fā)托運回家,后又想把厚重的窗簾也買回去,我極力反對,大包小包的衣服已經(jīng)把我累得夠嗆。兩人交往了近兩年,加一起都沒有在上海吵架的次數(shù)多。
劉隊長很忙,但還是抽出時間陪我們在上海轉(zhuǎn)一轉(zhuǎn)。我提議去動物園,想看小小的金絲猴。大家買票進了園,隊長舉起相機要給我們拍照,我一攏被風吹亂的披肩長發(fā),后悔沒帶梳子過來,嘴巴不自覺地撅起,嘟囔了兩句。老公這些天本來心情不好,聽我這么無聊,當即發(fā)火。隊長拍了拍他的肩,不讓他多說,扭頭環(huán)顧只有動物少有游客空蕩蕩的動物園,我看出他的心思急忙說,我只是隨口說說,不是非要梳子,就這樣拍吧。
隊長親切地一笑,說風太大,拍出照片確實不理想。他讓我們稍等片刻,他去去就來。說完一陣快跑離去,我老公喊都喊不住,氣得直瞪我。
隊長不會是真的去給我買梳子了吧?我焦急地望著看不到頭的路,不知道隊長要跑多遠才能找到商店。
大概十幾分鐘后,隊長微胖的身形出現(xiàn)在路的盡頭,依然是跑步前進,只是速度有所減緩。
老公迎上去,連連表示歉意。隊長擺擺手,將梳子遞給我,氣喘吁吁地說,弟妹好容易來到上海,能不遺憾就別留遺憾。
我握緊梳子,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謝意與歉疚。隊長沖我含笑點頭,讓我趕緊梳頭,一會還要還給人家呢。商店太遠,他只能去動物園附近的理發(fā)店暫時借用一把梳子。
我連忙梳了梳長長的發(fā),與老公并肩于隊長面前,隊長沖慍色未減的我老公說,是該借把梳子,這梳整齊了才有新人的模樣新人的喜慶。老公釋懷,攬住我,兩人沖著隊長手中的相機笑了又笑。時光定格,我擷取一張又一張留影,風太大,梳過的長發(fā)依然于空中飛舞,透過模糊深遠的背景,依稀看到隊長身著制服迎風跑來,為了曾經(jīng)的那份戰(zhàn)友情,而今不遺余力,想方設(shè)法。我久久地凝望,似乎聽到有汗水從隊長臉龐墜落的聲音。
三
生活中,我沒有異性朋友,但常常會為我的同事感動。特別是安裝、維修隊的工作人員,不管天氣多么惡劣,為了用戶哪怕是冰水刺骨,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搶修。在單位的最后那些年,領(lǐng)導換得特別勤,前前后后換了四位,可能和我們單位劃歸集團有關(guān),但我覺得每一任領(lǐng)導都很優(yōu)秀,我甚至更愿意和領(lǐng)導打交道,因為不需要察言觀色,不需討好奉承,你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會得到應(yīng)有的尊重。
或許是我的崗位沒有利益沖突吧,我不清楚,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平心而論。歸集團后第一位上任的總經(jīng)理姓劉,集團副總,三十多歲,是位學霸,名下掌管多家公司。
劉總雖年輕卻寬厚,他工作極其繁忙,來我們單位處理完事務(wù)便迅速地轉(zhuǎn)移陣地,想找人都難。有一天我做完月底庫存材料報表,找他簽過字,上報財務(wù)才發(fā)現(xiàn)寫錯了一個尾數(shù)。我和財務(wù)商量就這樣改一下算了,財務(wù)也是集團過來的人,很詫異我這種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不免多說了幾句,讓我立刻找劉總重簽,明天是周末,財務(wù)等不及?,F(xiàn)在已是下午臨近下班時刻,我看了看時間,分分秒秒恰似走在了我的心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思前想后只能去打劉總的手機,我粗心出錯本已惶恐,加之被財務(wù)責怪,情緒低落到極點,現(xiàn)在又被時間逼上了絕路很有些崩潰,還好劉總并沒有說什么,他聽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意重簽,告訴我二十分鐘后他到集團,我可以去那里找他。集團我很少去,沒有方向感的我竟有些記不清具體的位置。我遲疑了下說我騎電動車來回太慢,怕耽誤財務(wù)下班,我這就想辦法找輛車接我過去。我一急就啰嗦,詞不達意。那邊劉總沉思了片刻說,他順路,十五分后到達我們單位,讓我到公司院外等他。我連連說好,感激不盡。
我不知道劉總為什么要讓我去單位外面等,可能公司找他的人太多,他怕脫不了身,耽誤了集團那邊的工作。這樣一想我又擔心出去早對劉總不利,于是卡準了點,結(jié)果我剛走出辦公樓,就看見劉總的專車開了進來,他太忙,等不了我走到院外。劉總坐在車內(nèi)仔細看著材料報表,抬頭問我,這次沒錯了吧?我羞愧道沒有。劉總簽完字,在我接報表時說下次注意!音量不高卻有足夠的震懾力。我的神經(jīng)再次繃緊,正要自我檢討。卻見劉總示意司機開車離去,車窗關(guān)閉的剎那,沖不知所措的我微微一笑,笑容里透著一股真誠。
我望著劉總的專車疾馳而去,深感自責,不該犯這樣低級的錯誤耽誤他寶貴的時間。他是學霸,不會去粗魯?shù)刂肛熌?,卻會以溫和的方式讓你記憶深刻,不再重蹈覆轍。
每每走過院中,腳步不自覺地放緩,眸光輕輕掠過劉總專車停過的位置,想起自己曾經(jīng)的百般無奈。作為一個年輕的老總,能這樣對待一名即將退休的職員,實屬難得,這里沒有任何利益牽扯,有的只是設(shè)身處地的為他人著想。
生活中有太多的感動多緣于“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著想”這樣的一群人,偉和玉是,隊長更是。他們就像一束光,或許不能照亮你前行的路,卻讓你心生暖意,有了大步前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