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他們就如原上草(隨筆)
三天前的10月17日,貴州省紀委監(jiān)委網(wǎng)站發(fā)稿稱,好不容易考入公職的90后青年干部龍某,因侵吞多筆農(nóng)民扶貧款,日前被判刑三年。重點是,在他剛剛入職三個月時,就勇敢地伸出了貪腐之手。
如此年輕,一上位就貪,著實令人瞠目。
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
所以官方反復說,反腐一直都在路上。反腐任重而道遠。
多少年來,反腐的思路似乎一直都很清晰,很經(jīng)典:抓教育,讓人不思腐;建制度,讓人不能腐;查案件,讓人不敢腐。是啊,既不想,又不能,還不敢,環(huán)環(huán)相扣,嚴絲合縫,貪官污吏哪還有什么空子可鉆。
然而你都看到了,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一茬茬的腐敗者依然前仆后繼,生生不息,層出不窮。有時包括你熟悉的人,崇敬的人,看上去兩袖清風的人,仕途上前程似錦的人,突然地就被帶走了,一夜過去就正數(shù)變負數(shù),紅人變罪人,從光榮榜移到了黑名單,由天上星變成了階下囚。一陣莫名驚詫之后,你就漸漸釋然了,漫地里扔塊土坷垃,砸著誰算誰。上世紀八十年代砸出的是一堆寫詩的人,現(xiàn)在砸出來的又會是什么?
就在你和賣大蔥的小販討價還價的時候,為帶回一塊錢的饅頭還是兩塊錢的包子糾結的時候,某高院院長正從求請人手里接過一箱子紅鈔,某用地科長正接受公關女子的晚宴約請及明送秋波。你的拾荒小錢他們不懂,他們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你不知道。
似乎只要盯上一個人,聚光燈一照,透視鏡一掃,就會查出他一身的毛病。隨手逮一只蚊子過堂,審審它有沒有吸血,結果會怎樣?
至于“老虎”和“蒼蠅”的提法,那是說辭上為了給大貪和小貪分堆。大官栽了也是老虎落難平川,而基層的小貪連個體面的外號都沒有。老虎蒼蠅一起打,但愿不會用蠅拍打老虎,大棒打蒼蠅。
為什么越是大權在握的部門越出事,越是權力集中的“一把手”越經(jīng)不起調查?人民日報客戶端近日披露,遼寧省連續(xù)三任公安廳長被查,涉案金額都過億,最多的王廳長斂財高達5.55億元。誰來監(jiān)督“權”與“利”的直通車,誰能管住“一把手”?
只要查“老一”,貪腐數(shù)額總是特別巨大,動輒上千萬上億元,讓人覺得他們特別傻,特別瘋,要那么多錢有用嗎?不怕被錢袋子壓死嗎?大家也許不知道的是,他們并不是來者不拒,誰送的好處都收。倘若燒香拜佛的成群結隊,絡繹不絕,送錢獻色成為全民運動,換誰能夠頂?shù)米?。盡管他們有時也怕,也試圖收手,但手是會漏的,僅從手指縫里漏下的就是天文數(shù)字了。他們的身體也是公用的,被“圍獵”的,花團錦簇之中不可能不沾一點花粉。
因此有些貪官叫苦,說不是受賄者貪得無厭,而是行賄者手藝高超,定力再強的人都很難不被拉下水。當官也得入鄉(xiāng)隨俗,不能不入群,不懂道,把自己弄得孤家寡人,水土不服。被標簽為清官是危險的,自己說自己是清官更是使不得的。
行賄者覺得更冤,我愿意送錢送物嗎,我的錢掙得容易嗎?色是敲門磚,錢是鋪路石,除了送,除了巴結,我哪有別的出路,別的活法。
如果受賄的行賄的都委屈,誰都覺得身不由己,那么誰在幕后,什么力量在驅使?造成疫情式腐敗、階梯式腐敗、塌方式腐敗的病根又在哪兒?
植物腐敗到底是植物自身的問題,還是土壤與氣候的原因,這是植物學家必須面對的課題。
從娘肚子里生出來的是嬰兒,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既有人性也有獸性。娘沒想生一個貪官,貪官也沒想做一個貪官。他在變成貪官之前,可能是學習尖子,標桿少年,有志青年,模范公仆,興許也想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創(chuàng)一番偉業(yè),留一世英名。但他最終還是站在了審判臺上,痛心疾首地感言:我沒有守好初心,沒有守住底線,辜負了什么什么的培養(yǎng),對不起什么什么的信任。
一邊懺悔歸懺悔,一邊各種灰色交易照樣在持續(xù)。舊的貪官被割了,新的貪官又冒出來,他們就像離離原上草,幾把野火是燒不盡的。只要是權力到達的地方,雁就不可能有毛。只要權力的巴掌足夠大,就沒有遮不住的天空。只要有一個人的權力沒被關進籠子里,世間就沒有清風,臭味就不會根除。
凡人撈財,高人撈權。權力才是一切,絕對的權力、不受制約的權力才是寶中寶,王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