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七月,黃昏(散文)
愈發(fā)燙的溫度像蝸牛的觸角,敏感于每個伸展的瞬間。陽光的燥充滿剛性的煙火味。城市上空,云朵是透明的白,光的濾鏡,讓時間呈現(xiàn)出格外高清的明耀。夏時愛看云,看它的舒展自由和變化,不論是枯燥白晝,還是黃昏躍入遠方間隙,云層的流暢而安穩(wěn),它們俯視眾生人間的散落,仿似光影漸生岀無限憐惜。
每年夏日黃昏,皆會貫性的由兒童公園的步道悠然走過,眼見湖面攤開,一幅綠意倦濃的荷花畫面,葉盤田田密密集集,首尾相連,接天碧葉毫無拘束的撐開水波。荷已入成熟時節(jié),小小蓮蓬陡然從水界升高,這些毛頭小子,癡迷的注視著周遭陌生的粉荷,注視公園步欄里停駐而望的路人。荷風婉約,略帶些香氣,且作羞態(tài)的吹向來往的人潮。晚間,賞荷散步的人居多,大約帶著悠閑信步的節(jié)奏,偶爾穿過一股運動風倏忽而過。每年的荷塘,除去看這片交織而臥的荷,感受晚風輕掃的溫柔,最震撼的莫過于云霞,火紅的云霞,潑灑于天際,它劃開一道道金線,霎時如飛鳥急待收攏的羽翼。
我在想,這布畫之人果然懂得適時而為,水天相接的云水,加上荷塘泛泛,還有與這城市車道隔水相望,疾馳而過的點點燈火。夜色被云層拉長,它因云霞的波動、收攏愈顯沉靜,帶著不夠深入的黑,輕拔荷枝的顫動,攪擾你不夠沉穩(wěn)的心念。
堆高的荷在人流外密語,不知它們在談論些什么?大概與白晝相關,大概與夏夜神秘有關罷。那天下午,從它們身旁經(jīng)過,并未有過多停留,我要去訪情人路,與朋友相約,一次與黃昏落日的相會。
即便到了六點多,嬌陽仍不肯不顧的高舉著“旗幟”。步入情人路商業(yè)氣息濃重的建筑亭閣之間,與相約的朋友正好相遇,夏日裙衫十分適宜這般火熱的天氣。平日里,為便于工作多是褲裝,而今因有約,也將擱置多日的裙子展示出來?!扒槿寺贰?,記得九幾年就已建成,最初這是一片桃花林,年輕時曾與朋友在這里游玩,身著那件淡粉色套裙款款走過,吸吮著春之朝氣,那時不知多歡喜。那時雖身形微胖卻不難看,加之桃花柔美,那少女便在三月間投射下一抹光輝。少年光陰倏地轉成白馬過隙,人面不知桃花何處去,唯有這不變的湖水,依然停在原處。
城市的興起,讓建筑物喚發(fā)出生機,這條情人路上,中式風格的茶館雅室,偏西式的尖角樓閣,路旁一棵棵生長茂盛的樹,間或石榴樹明媚生長,一間間各俱風格的房廊,在這炎炎夏日,享受著一分獨特的安逸與清靜。
坐在拱橋旁的木椅上靜侯黃昏到來。旁邊這座拱橋,讓情人路衍生岀園林的氣息。夏夜,我在橋沿邊坐過,側望著一旁遙遠而閃亮的星空,聽蟲鳴在空氣中嘈切而語?,F(xiàn)在想來,這座石橋像是首敘事詩,從上向下承接著光陰的更迭,曾經(jīng)的我已被夏夜隱沒,那個幫我拍照的人,被時光推走。人隨時隨地的轉變,像水波飄移著目地與方向。也就像這座橋,相似的何止一處,相似的人已相去甚遠。
終于,天黯淡下來,風輕輕飄來,晚霞順著天邊的云,濃烈的渲染著。我們一行,經(jīng)過頗有藝術造型的白鷺演藝中心,去往那座一貫前向延伸的平臺涼亭,平臺像巨大的箭頭,而左右均有幾塊輕托于水面的平面,縱向鋪開的最前方是座圓頂裝涼亭,亭下一圈坐椅,可休息也可遠觀磁湖風景。在熾熱的太陽斜前方,一輪紅日一半投映于水面,一半正緩緩隱身于城市樓盤之間。水瀾輕漾,不知是風還是因陽光照射,水紋將光影疊起,水光反照出天邊一朵朵流云的幻境,固有的城市被籠罩于光影之間。水臺、水波、城市與霞光組合著一張沉靜的畫面。
霞光里還應有我們,一個個光影愛好者們,魚貫而行的上場,這是黃昏里演繹的話劇,是與夏共舞的精彩時刻。一襲裙擺趁風吹動,光影里透出美人靈動的身影與側臉,無需正視,只要你立于光影周邊,那些寫滿內(nèi)容的神奇便占據(jù)了整個畫面。天時、地利、人和,黃昏里人在光影里流動,不知是風帶動了人,還是人帶動了風,莫名的涼爽吹蕩著時空。
幾個好友,住在城市各方,遠近各有不同。大概是為了看這落日紅霞,大概是為了人生有限的愉悅,才趕了這盛夏之約。人生何其多,彼此雖不再是盛世容顏,卻有著對生活的無上眷戀,我們相約彼此要優(yōu)雅的老去,無論時代如何衰敗,無論經(jīng)歷如何滄桑,我們皆要是從容面對。落日朝霞,不論讀書抑或運動,我們有自我釋放的行為方式。因愛而美,因愛而成全,我們奔赴在這山川湖海,奔赴在落日黃昏永恒的瞬間。
晚間的白鷺演藝中心的水臺上,散步和娛樂的人流增多,有唱歌的,也有獨舞的各成一派,也有如我們般觀賞落日黃昏的輝煌場景。天色漸暗,夜色從云層中釋放,寂靜加深了人間煙火氣的沉寂。云霞入谷,它已被鏡頭攝入記憶,游走的人們在夏日晚風中,梳理著淡淡思緒。我們隨著黃昏而散場,微笑著說再見。
返程至兒童公園的荷塘,月色下的荷依然在夜風里晚唱,它們與我們相仿,停落,遠望著夕陽,為美的事物奔赴一場,或許生命便是光影的醞釀,是紅霞贈予歲月一道欣賞的光芒,而我們追趕的不僅是過去,還有未來可期的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