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我在北京撿垃圾(散文)
為了給兒子兒媳哄孩子,我和老伴告別了生活了將近一輩子的東北黑土地,很榮幸地來到了北京,開始了可能是長期的“暫住”。
我們的棲身地是西城區(qū)二環(huán)外三環(huán)里的一個大院。在我看來,這個大院雖然不小,但是占地面積不一定比我們家的那個屯子大,后來才確切地知道,這個大院共有二十二棟樓,住著一千五百多戶居民五千多口人,相當于我們鄉(xiāng)三個大村的總量!
這么多的人集中在一起,使我最早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象之一就是生活垃圾特別多。城市與農村的垃圾相對比,無論是“品類”還是“出手方式”都是截然不同的。我們農村的垃圾大多是屬于“廚前”的摘剩下的蔬菜根葉、還有灶下的草木灰以及不能穿的舊衣破鞋等,用翻斗車、編織袋等送到公眾傾倒垃圾的地方一扔了事。而城市是在固定的地方設置垃圾桶,每棟樓下都有,有專職人員每天用垃圾車往出清理。品類最多的是“廚后”垃圾,都是用塑料袋裝著,扔進垃圾桶。除了廚房垃圾,其次就是紙殼箱最多了,這是因為城市人都愛用快遞來購物的緣故。紙殼箱以及塑料瓶等有人收購,于是就有了撿廢品的人。
在我們這個大院里,經常的或者說是固定的撿廢品的人起碼有七八位,當然都是老年人。不但有老頭,還有老太太。拾荒老人自然是招人同情和可憐的,我曾主動同他們搭訕交談。我發(fā)現(xiàn),拾荒者也不一定都是因為沒錢花,其中有一位說他每月的退休金五千多塊,穿著整潔。我問他:“既然你不缺錢,干嘛干這個?”他說:“玩唄!要不干嘛去?”他的后半句話觸動了我。是啊,人總得找點營生干才不寂寞。像我和老伴,兩個人哄一個還不到半歲的小孩子,幾乎是閑著一個人,整天沒事干。咋辦?我決定:也玩玩這個!
一個星期之后,我就成了同行們的強有力的競爭者。四十多年前,我曾給我們生產隊在我們東北老家四平市的居民區(qū)里掏過大糞,現(xiàn)在我又拿出了當年串胡同找?guī)木?。撿垃圾要比掏大糞好干多了。第一,不必挑著糞桶進各家的宅院,垃圾桶都在明街上,沒人懷疑你借機偷盜;第二,這活沒人給你定任務,也就沒有壓力,權當遛達;第三,這活比掏糞干凈一些,沒那么臭氣熏人,不太討人惡心,也就不受人欺辱;第四,這活是“自由職業(yè)”,不需要辦理各種審批許可手續(xù)。哈!這兩種活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要腿勤,要不斷地遛。他剛翻完走了,你再去,或許就會仍有收獲,因為扔垃圾現(xiàn)在還沒實行定時定點。
當然干這個也不是一點難題都沒有。最大的難題或者說首先必須具備的“開張條件”是:你得有一個臨時存放、分類裝包的場地。北京城里的居民大院可不比我們農村自己家的大院,愿意堆放什么就堆放什么,愿意往哪堆放就往哪堆放。嚴格說,整個大院哪里也沒有你存放破爛的地方。街道和社區(qū)并不禁止誰撿廢品,但是,人家從另外的角度管理你:不準往樓道里堆放雜物;也不準往綠化帶樓墻外以及其他影響市容的地方亂堆亂放;更不準制造火災隱患。在平常的日子里還稍寬松些,每逢重大節(jié)日重大活動或哪里發(fā)生了重大事故,那就緊張的不得了了,不斷地來人檢查、警告、勸阻。不容易吧?單從這一點說,我們這行人是屬于讓政府操心的那伙的。與同行們相比,我最幸運的是:我的“工作場地”是最理想的,完全可以用“得天獨厚,地利人和”來概括,而別人卻占據(jù)不了。怎么回事呢?原來,在我居住的那棟樓的后面,有一道圍墻,圍墻下,有一個死角。這個死角曾經被人占用過,修造了一座鴿子樓。我來的時候,主人早已搬走,鴿子樓也拆為平地了,但是殘破的水泥地面并沒有鏟除,當然也就沒有綠化。因為它就在我住的樓下,自然就成了我“臨時用用”的理想場地。
撿廢品需要“三要素”:一是場地,上面我已經說了;二是貨源;三是行情。關于貨源,我住的這個地方也是非常豐厚的。到目前,我們小區(qū)的垃圾分類工作還沒有徹底到位,也就是說,工作人員還沒有完全把“可回收”的東西都控制在他們的手里。快遞產生的大大小小的紙箱子很少有居民積攢它,大多數(shù)人家是拆開后就扔掉,另外飲料瓶子、易拉罐等日常生活甩出來的東西幾乎源源不斷。只要出去轉上一圈,就沒有空手回來的時候。
最后關于行情。您想知道一天我能有多大的收入嗎?說到這個可就敗興了:廢品的價位太低了,我每一天都能把大院遛上五六遍,再加上整理和賣貨的時間,少說也得用六七個小時忙乎這個,而最多時也就能對付個二三十塊錢。
題外文內的話:我到北京后,承蒙諸多朋友的關注,問我生活習慣不,能否呆下去,用此小文也可做個統(tǒng)一的答復。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