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媽媽是超人(散文)
小的時候,我總覺得媽媽干兩件事最有勁兒。一件是送爸爸去打工,另一件是帶我去看病。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正好在家。媽媽說要送爸爸去離家八里地的地方坐車打工,問我去不去。我開心地應允,只當是一次健步如飛的旅行。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我們就出發(fā)了。爸爸媽媽背著厚厚的行李,我什么也沒背,沒走到半路我就走不動了。媽媽提議我們休息一會兒再走,隨即動作麻利地放下了行李。爸爸不知哪來的靈感,樂呵呵地打趣道:“你媽就送我干活最有勁兒?!眿寢屳p輕地抿嘴笑著,我也接著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媽媽不是最有勁兒,媽媽是超人,媽媽從不讓我替她分擔一點兒生活的重擔,只讓我好好學習,長大替她揚眉吐氣。媽媽的笑里含有太多的無奈與艱辛。
初中的時候,我開始住校,每星期回家一次。因為學校食堂里的饃堿性比較大,我?guī)缀趺啃瞧诙家谇粷円淮?,疼痛難忍。每到家里,媽媽騎著自行車帶我去村里的藥鋪看病,有時候醫(yī)生不在,媽媽就把我直接帶到醫(yī)生家里就診。每星期八塊多的藥費放到現(xiàn)在也不便宜。
大二年末,我頭發(fā)脫落嚴重,一度不敢拿梳子,只能戴帽子遮住未梳的長發(fā)。媽媽帶著我邊散步邊到附近的老中醫(yī)那里看病,每次兩劑中藥,五十多塊錢,愣是去了十來次。
大學畢業(yè),運勢不好,閑置在家。心煩難耐,身體虛弱,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每每合上眼就會魘住,爭扎著醒來。我只能在客廳里睡著,客廳里媽媽供奉著祖師爺?shù)纳裣瘢Ч砉植坏媒?。媽媽帶我住院輸液,又坐車帶我去我們這里比較有名的先生那里治療鬼神病。之后我便心安了不少,卻依然閑置在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我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里,不喜歡家里來客人,不喜歡有人來找媽媽聊天,不喜歡家里有多余的聲音。與家人溝通不暢,我就會摔碎一些小的不用的瓶瓶罐罐,以瀉私憤。媽媽聽醫(yī)生說我是抑郁癥,專門買了一輛大大的電動車帶我去兜風,還買了一個大大的熊貓玩偶放在我枕邊。媽媽想給我找心理醫(yī)生,我說我腦子沒問題,不想聽誰忽悠,況且咱這樣的家庭哪來那么多錢呀。病急亂投醫(yī),媽媽又從算命先生那里得知我那年得了精神病院,說我是精神分裂。于是,媽媽就帶著爸爸連同村里的一年輕小伙找了一輛車瞞著我把我騙到了精神病院門口??粗T口霍然出現(xiàn)的“精神病”三個大字,我一下子懵了,絕望,無助,瞬間大發(fā)雷霆,又及時止住,滾燙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顆順著臉頰滑到了地上。我知道媽媽等的就是這一刻,好讓我原形畢露,促進醫(yī)生診斷治療。我也知道在精神病院,再憤怒都不能發(fā)火,因為任何的失去理智都會被強制鎮(zhèn)壓,任何的暴躁脾氣都會被強行打針,甚至像野獸被圈起來。我知道任何爭扎都是徒勞,任何嘶喊都是在加重自己的病情。爸爸媽媽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只有像正常人一樣與他們打交道,才能順利走出精神病院。至于他們問我的問題,我有拒絕回答的權利,因為作為一個正常人我有屬于自己的隱私。后來醫(yī)生給我開了一些促進睡眠的藥物。從此我更理解了算命先生的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雖然我沒住到精神病院里,但總是過了那道門坎,算是人生一劫。
從此以后,我特別反感媽媽給我看病。整天就想著把我像機器一樣維修,不僅維修我的身體,還要維修我的腦子,我的思想。我反復羅列著媽媽的強勢,霸道,喜歡掌控的種種,我試圖擺脫媽媽的控制,推翻媽媽的“暴政”,可媽媽還是媽媽,我還是像孫猴子一樣逃不出媽媽的掌心,我的生活還是處處離不開媽媽的打點。那個時候,我不懂母愛的偉大。
這兩年,我因為帶孩子的原因,經(jīng)常失眠,附近找不來對癥的中醫(yī),媽媽結識了一位自學成才的中醫(yī)。知道我?guī)Ш⒆油鶃砺闊?,媽媽就把醫(yī)生請到我家里給我看病。今年,爸爸媽媽開著電轎把我和寶寶帶到醫(yī)生家里看病,中藥吃了近七十劑,還得吃一段時間。爸爸拿著藥單去給我抓藥,媽媽悄悄給我發(fā)了個紅包,說一個人帶孩子辛苦,給自己買點衣服,給孩子買點玩具,別委屈了自己和孩子。想來自己真是慚愧,三十幾歲的人了,還得爸爸媽媽拖著年邁的身體照顧??粗职謰寢屔n老的面龐,我淚如雨下。中華上下五千年,骨肉情最真。在我們這兒的一位先生那里,我親眼目睹一雙七十多歲的父母騎著大大的三輪車去請先生幫忙救救他們五十歲的女兒。女兒得了大病,恐怕難闖五十歲大關,醫(yī)生都通知家人安排后事了,婆家人都已開始準備后事了,只有爸爸媽媽不肯放手,求神靈救救他們的孩子。后來他們的女兒奇跡般地闖過了五十歲大關,并且身體也在慢慢地恢復中。這樣類似的事情以前也聽媽媽講過??茖W的盡頭是玄學。我相信人類至真至純的感情定能感天動地。愿天下的孩子們都能善待自己的爸爸媽媽,給他們最溫暖的守候。
小的時候,我也總覺得爸爸只是個掙錢機器,媽媽才是家里的頂梁柱。
我是計劃生育抓得比較嚴的那一撥人。因為是二胎,爸爸媽媽生我需要交納一千五百多元的罰款。那時候,爸爸干一天活只能掙到兩塊錢,也就是說爸爸不吃不喝干兩年才能攢夠生我所交的錢,相當于現(xiàn)在的十來萬,也相當于我們這座普通縣城的半套房。有一次村里來了一群人催促罰款,有的家門被摘了,有的家豬被拉走了,有的家院墻被推了,有的家大人被打了一頓關了起來,孩子在家嗷嗷待哺。爸爸嚇得癱坐在那里,雙目無神。媽媽抱著幾個月大的我,拉著大我一歲的哥哥趕緊上前嚷了嚷爸爸:“上邊來人了,你不趕緊躲到房后的地里去,我一個女人他們能把我怎么地?”媽媽把那一撥人迎到屋里,給各自倒了一杯茶,敘說了家里的情況,并承當準備借錢,什么什么時候把罰款還清。那撥人禮貌地走了,媽媽便開始四處借錢,經(jīng)歷了很多波折,但總是如期交納了罰款。
因為爸爸老實,我們家在村里難免會受到欺負。每次與人發(fā)生摩擦,媽媽總是對爸爸大喝一聲:“你在家只管把倆孩子照顧好,有事我上前去!”。上小學時,我放學時剛好遇到媽媽與兩家的男女罵架。那兩家人罵得很難聽,連閨女兒子都捎上了。我想媽媽白天一定與他們打架了,互相開始不甘心地罵人,一定是戰(zhàn)爭接近尾聲了。我的內心揪心地疼,想大哭一場,但我也知道我不能哭泣,一滴眼淚都不能流。我默默地走回家,不能回罵那些罵我們的人們,因為我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不能讓媽媽多些擔憂。后來聽說是那兩家孩子砍死了我們的幾棵樹苗,媽媽找他們理論,他們拒不承認,還與媽媽發(fā)生了沖突。從那以后,我暗暗發(fā)誓一定好好學習,讓爸爸媽媽媽媽揚眉吐氣。雖然幾經(jīng)波折,但我認為所有的磨難都是一種歷練,所有的苦難都在促使我堅強。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將成為爸爸媽媽的驕傲。
媽媽雖然脾氣暴躁,但對我們兄妹向來溫和,最多只是罵罵咧咧,很少動手打我們。只有一次,我把書撕了,媽媽也只是用棍子輕輕地把我的手打了幾下。
媽媽是超人,愿讀到這篇文章的每一個人都能好好想想自己的媽媽,回憶回憶自己的媽媽,寫寫自己的媽媽。我相信,每個人的媽媽都是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