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蘆葦、江岸(隨筆)
冬日終于釋放出它溫柔的氣息,陽光從陰暗天空鉆出,豁然開朗的光亮,像是久別重逢的人又回歸熟悉的路上。暖暖的天氣會讓人萌生出許多念頭,爬山也好,運動也罷,尋一處草地閑晃也好。若不是有作為的太陽頂了天,我倒是不敢向往水邊,特別是帶著風寒凜冽的沙灘??衫咸熳髅?,它也不愿關久我這躍躍欲試之心。
在朋友家吃頓溫馨午餐,火鍋和菜品俱足的味道,讓冬日彌漫著濃濃的煙火氣。看著朋友忙進?忙出,一派女主人兼大廚的風范,愈加覺得人經(jīng)歷過一些歲月后,散發(fā)出女性成熟和穩(wěn)重的光輝。我倒是久不下廚,看到路旁小販的小菜,鮮嫩的葉子抖開綠色的視線,它們安靜地等待著某人帶它們回歸,一種綠色生機賜予的磁場感應,在無聲中傳達著莫名的情感。那是溫暖過胃覺的觸動,它們曾占據(jù)你身體的某個部位,占據(jù)過你的時間和空間。就如同我們來到大自然,走入冬日的蘆葦叢中,四周環(huán)繞著風干的枯燥,一種空間的隔離。
仍是走入原路,一條沉睡多時的路,被我們的腳步所喚醒。不是水泥路面還是踏上并不平坦的土路。車停在橋下,我們幾人步行,江北如同鄰家女孩,一下子打開了她任性的情緒,視野拉開,樸素的事物從橋底開始,慢慢引領你一步步朝前。去年的印象似被風沙沉淀,隱于沙底。從前的油菜花此時還在土里生長,它們用一身綠衣裝扮,并未顯出春日金屬般閃耀的美感。
這里有大片菜地,綠葉闊張著,仿佛在這里深深吐息,綠娃娃們齊齊整整地排列著。不像帶著巨齒葉狀的蘿卜,為爭功名一半的土都留不住它白胖的身體。同行的朋友邊走邊贊嘆,這水靈的蘿卜,太惹人愛了??赡苁潜魂P在“大觀園”里太久,也可能從小就隨父母出入菜地,因此,靈魂深處有種無法言喻的鄉(xiāng)情。
是蘆葦讓我瞬間轉(zhuǎn)身,這群蘆葦在這里忠實地生長,它們掠過我們青春的影子,送走慕名而來的攝影者。誰是襯托,誰是主角,沒有人說得清。這片枯槁而熱鬧的群體,似乎比從前更多它們的后輩,筆直的蘆葦長出一人多高,全然與周遭的鄉(xiāng)土氣息隔離。單從照片看,你無從想象它們共生于一片土壤。
但是,五指手根有短長,一江水養(yǎng)育千百種人。在蘆葦?shù)氖澜?,是否也有不同習性,我不得而知。只是迷茫地沖到它們中間,尋一處合適位置,全力渲染冬野的特有氛圍。這是人性做作的一部分,也是人的樂趣之一,自然給予人自作主張的權利,在此,我們要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灰色調(diào)的蘆葦,被北風吹皺了思維,它們默不作聲地收撿著天空的視線。天空沒有一絲云朵,遠不及夏天那樣多情泛濫,一切都是靜處之中。它們在沉默中依偎,像極怕離去和畏冷的人,成群結隊地密集。老去的蘆葦只剩下脆生生直立的枝節(jié),不知它們是從哪部分開始枯萎?那些水分又被去了哪里?在故事情節(jié)里有一朝被吸盡魂魄而枯如白雪的人,那是前功盡棄的頹敗,是極盡失望,耗盡心力的辭別。生長在沙地的蘆葦,似乎帶著決絕情愫,尤其是遇火則焚的超然之氣,這義無返顧任誰也是無法比擬的。
聽說沙地種的菜會更好吃些,對此我沒有經(jīng)驗,倒是覺得站在沙灘低處仰望一群不惑且傲然的蘆葦,懷想它們青春的熱血如江水般熱烈,滾燙。面對一江冬水,看著它一去不返的流向,是風和陽光撫平了它們內(nèi)心的憂傷,那些初出茅廬的野性。
在沙灘上漫無目的地走,就這么虛度光陰吧,虛度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倒不覺得“虛”有何不好,就像這耗盡一生的芳草,人生盡處反顯出無需雕琢的從容。不爭高下,不隨波逐流,不與風論春秋,清醒而隨意。
隨處找一塊沙地坐下。輕輕捧起腳下的沙粒,任它從指縫鉆出,細膩的沙極柔,它生怕被人排斥,嫌棄粗糙,極盡柔和的平鋪于江岸沿線。遠方水面上,一輪渾圓的太陽散發(fā)著它無限的能量,沙粒因光照而顯得閃爍,它們像亮晶晶的小眼睛,迷失于沙堆。
看到河灘,有種生根的記憶,被浪推到岸邊,略帶濕潤的沙土,不經(jīng)我一雙腳踩踏,嶄新的鞋印留下我的烙印。權當是簽名,在此一游的佐證。從前的小女孩和現(xiàn)在的成人,在一雙腳印下對望,它們在光芒里穿梭,永恒不過一刻。
對照以往,今年的沙地退出不多,雨水相對充足,因而今年水果豐收,特別是橘子又大又甜,著實填補了我對它的喜愛。每年都會有枯水期,就像人入中年的諸多不良現(xiàn)象,如遇小毛病還好,但如若跳躍式的,斷崖似的便會使人恐慌。這水位線其實也在試探人的承受力,沒有過度退卻,就無從知曉病態(tài)的消耗。所謂現(xiàn)象皆是預警,也是一種反射。就如同這冬日暖陽,頗受歡迎地投入到人海,它的稀缺讓人頓生憐愛。
不遠處的蘆葦似在護衛(wèi)著這片沙地,也在守護著屬于自己的光陰,閑散的午后隨著沙粒而隱沒。時間在不遠的江水里流逝,依稀還在人在沙灘上行走,一兩匹馬緩慢地提起沙蹄,毫無興致地向前邁去,它似想去追趕什么,又似乎興致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