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剛到廣州，女兒就對我和老伴說，她很幸運，預(yù)約到了大年初一的煙花票。這對我倆來說，的確是件很開心的事。能在廣州看煙花，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初一下午五點半左右，我們就吃過了晚飯。坐出租，進地鐵，在文化公園地鐵站下。因時間尚早，我們就在周邊逛，去了華林禪寺。寺廟里香火旺盛，走了一遭，那香油煙火氣太重，我們很快就出來了。
　　 七點左右，我們朝預(yù)約指定區(qū)域走。越走，車越少，漸漸的沒了。警察、保安，卻漸漸多起來。人流似乎都朝一個方向奔，漸漸地越浩越蕩，越涌（擁）越急（擠）。小喇叭在響，警察、保安嚴(yán)格履職，秩序井然。驗票之后，我暈暈乎乎，懵懵懂懂牽著老伴的手，跟著女兒女婿走。
　　 管制后的車道，用交通隔離欄攔著，我們像一大群鵝被趕進了一個養(yǎng)殖場地。場地旁有個大水池，那就是珠江。珠江上一座大橋，就在我們的右手邊不是很遠，燈光昏暗?！巴?，橋也被管制了，上面盡是黑壓壓的人頭?！彼麄兂蛑覀?，肯定有優(yōu)越感；我們卻在羨慕著他們，位置比我們高。突然讓我想起卞之琳《斷章》里的句子，“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人在樓上看你”。
　　 離煙花綻放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我們找了個相對空曠的地方坐下，居然是個草坪，軟綿綿的。這時我才仔細打量周邊的情形。右手邊靠橋，是一家新疆菜館，我們曾去吃過飯。它那標(biāo)致性的建筑，讓我記憶深刻?；貞浿?，其對岸還應(yīng)有一家造型如同大軍艦的水上餐館。左邊高樓，樹木映襯著，像極了一堵漂亮的風(fēng)景墻；對岸左手邊的高樓，燈火通亮，像一幅美妙的都市夜景畫。身后草地上一顆掛滿了大紅燈籠的榕樹，在燈光下如同白晝一樣郁郁青青。觀眾的表情，也不盡然。有玩手機的，有逗孩子的，有聊天的，有東張西望的。從他們張望的表情可以推測，沒有誰知道煙花在什么位置綻放。
　　 焦急、等待，雖只有一二十分鐘，但仿佛很漫長。妻和女婿繼續(xù)玩手機，女兒在東張西望，我卻在無聊地觀察。時間漸近八點，有的（觀眾）把眼睛望向?qū)Π?，有的把視線轉(zhuǎn)向橋上，有的在人群中亂瞟，有的（孩子）已騎在了父母肩上?？罩械闹鄙龣C轉(zhuǎn)過了幾回，民航飛機也過了幾趟。
　　 煙花綻放的時間難道改了？都快八點十分了，還沒有聽到響，咋回事？“砰、砰、砰”幾聲春雷般的炸響，如我公溪河苗寨放三連銃。響聲發(fā)出的位置，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這既不是河對岸，也不是橋上方向，而是新疆菜館右側(cè)二層陽臺方向。從剖面看，陽臺及陽臺背后一棟建筑，在煙花中顯得特別礙眼，模糊中那建筑極象了堂吉訶德騎著他那匹瘦馬。
　　 從我的視角，煙花綻放高度，也就新疆菜館二層樓高。好在菜館二樓陽臺，是空曠的，因此能看到煙花的上端部分。綻放寬度，在新疆菜館與綠樹之間，感覺比巴掌要大很多。大家紛紛舉起相機。從開始的幾聲響，畫面由美麗的煙花，變成了火光，映紅了一片天。人群開始有了騷動，警察在有序放行，有人出了柵欄，上了車道，可真到了車道，發(fā)現(xiàn)還不如剛才那。煙花，幾乎都被那高大的榕樹和橋梁所遮，僅能聽個響。女兒女婿躁動不安，以為過了橋底，就能見到了，因為那里已聚了不少人。而真是過了橋底，幾蔸青綠的大榕樹，掛著一串串的紅燈籠，特惹眼球。榕樹交界處，像是特意為觀煙花留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窟窿”?！翱吡崩锏臒熁?，配上枝葉，甚美！那響度，如滾地驚雷，可知燃放點離我們不遠。
　　 觀眾躁動、煩躁。在警察、保安的維持下，場面是可控的。其實，煙花與平時見的沒啥兩樣，只是響度頻率沒有間斷。從煙花聲中，只能瞅見其綻放的“冰山一角”，有人失望，從他們不斷移動著的腳步可知。
　　 有人已往橋上走了，那里曾是我們艷羨的理想場所。寬闊的橋面，人流很有序靠右行。兩股人流朝相反的方向不斷循環(huán)。我就納悶了，他們怎么往橋下走呢？真是到了橋上，因高樓所遮，只能看見拳頭大那么一點煙花，還不如橋下樹木裝飾著的巴掌大。
　　 很快我們也匯入了下橋的那股人流，上橋的依舊很多，雙向不斷循環(huán)。警察、保安，倒是很盡職盡責(zé)，背對著煙花，在維持秩序。
　　 離結(jié)束時間不到十分鐘了，女兒女婿終于靜了下來，看得出，他們很失望。我與妻選了一棟樓與樹裝飾得很漂亮的大“窟窿”，平靜地賞著。那“窟窿”像個裝飾了熒屏，一會兒偏藍黃，一會兒偏粉紅，一會兒偏藍，一會兒偏綠，一會兒偏紫，一會兒偏黃，如此循環(huán)著。我倆看的津津有味，結(jié)果招來了一些觀眾。觀眾多了，妻拉了拉，示意我另尋美麗的“窟窿”……
　　 其實啊，今晚能見一隅煙花，能聽到那震天的響，我已知足了。不管在什么位置，都只是觀到煙花的“窟窿”大小不同而已。哪怕是樹縫里窺得一斑，樓頂上見得一片霞，樹稍上的一抹銀花……都像是在萬花筒里夢幻一般。
　　 那晚回去的路上，我曾問起女兒，你在大學(xué)期間，曾與閨蜜嬌嬌在長沙看一場跨年演唱會，花了幾千塊，還擠壞了一雙鞋，最后還不是躲在現(xiàn)場看電視？因此，在現(xiàn)場與在熒屏上觀賞，氣氛是完全不一樣的。今天我就感受到了廣州人愛熱鬧，感受到了廣州警察、保安的敬業(yè)精神，感受到了廣州樹木蔥榮，連晚上處處都是美景，更別說那特寫般的煙花了，真的是妙不可言。
　　 我曾不斷地問自己，什么叫做完美？什么叫做財富？什么叫做快樂？什么叫做幸福？像今晚，一家人與這么多熱情的廣州觀眾在白鵝潭賞著煙花，觀著廣州的夜景，開心地笑著走著，就是完美的一夜，收獲了不少精神財富，你能說我不快樂和幸福嗎？
　　 不管怎么說，我們要用平常的心態(tài)看煙花。那壯觀的人流，其實比煙花更好看；那夜幕下喧鬧的場景，應(yīng)該比旅游景點更熱鬧。春節(jié)很快就要接近尾聲了，明天就是元宵節(jié)，想起那晚的煙花，的確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年啊，總就是這樣，隆重而來，悄然而去。一年年豐富了我的閱歷，卻蒼老了我的容顏；一年年，期盼中我滿載著希望，充滿了自信；一年年，我已從懵懂的孩童走進中年，而如今又開始邁進老年；一年年，我無須感慨，也不想抱怨，一切都順其自然，但一定要心存感恩，珍惜遇見。就像今晚，用平和的心態(tài)隨遇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