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回憶，就由分家開始說吧。
　　 一九八一年正月剛過。那時家里窮，就只有幾間房以及鍋、盆、碗筷，兩輛自行車，一臺縫紉機，兩個架子車。在母親和大哥的搭配下大家都很滿意。
　　 自行車，大哥和三弟各分一輛，縫紉機，母親建議分給我們，因為妻子娘家活多，分給我們，妻子經(jīng)常晚上做活也方便。其它三家在沒有買到縫紉機以前只管使用。小弟分了水井旁一棵椿樹和一只半年后才能出槽的半大豬，來頂自行車。新架子車分給了大哥，舊架子車分給了我們，沒有分到架子車的兩個弟弟都用木板等做了搭配。
　　 母親只給她留了一間住的房子。院內(nèi)及房前屋后的樹木，一個不留地都分給了兒孫。在分家前大哥就對母親有個請求，母親一定要跟他過。我們聽到這個話心里也有了底。我敢保證，就我們兄弟四個打心里都高興母親跟自已過的。但有了大哥的那句話，當(dāng)時兩個弟弟可能和我的想法略同，和大哥比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和母親一起過的資格?？墒悄赣H不愿離老屋，這就和大哥住新屋產(chǎn)生分歧。這時我們不能亂中添亂，只能靜等其變。所以我和兩個弟弟當(dāng)時都預(yù)備著，但沒有名確提出來讓母親跟自已過。后來大姐提出來，讓母親自己決定跟誰過。母親就決定跟我們過，這就在兄弟妯娌之間造成母親偏愛二媳婦的誤會。“偏愛不偏愛，把縫紉機都放在二媳婦屋里了?！贝謇镌缇陀腥诉@樣說。
　　 提起這臺縫紉機，還得從頭說起。
　　 農(nóng)機站工資不高，我每月三十三元，給母親交十八元，自己留十五元，但母親手頭緊張了老是向我要，我都會一塊兩塊給母親的。
　　 搞運輸出車有補貼。那時候興帶手表，行業(yè)內(nèi)確實也很實用。徒弟們都已帶上了手表。我因經(jīng)常補貼妻子娘家弟妹上學(xué)及家用，一直到七五年才攢夠了買手表的錢。
　　 大姐聽說我攢夠了買手表的錢，打心里高興。但她卻語重心長的說，你看你媳婦外娘家針線活多的，經(jīng)常熬夜做活呢，你買個縫紉機能給助上勁，你看活把人掙的成貓大點了。大姐的話衷懇情深，我毫不猶豫地買了一臺標(biāo)準(zhǔn)牌縫紉機。母親說怕侄兒頑皮損壞縫紉機，就放在我們屋里了。其實這樣妻子晚上做活也方便。一直到改革開放后八〇年，我的單項獎勵拿到九十元，又向母親借了三十圓，才買了一塊21鉆雙日歷延安牌手表，也是全機站買得最晚的一塊手表。
　　 八三年小弟也有了孩子，母親還是專職哄娃。可兄弟妯娌之間關(guān)系沒有分家以前那么和諧了。母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我對此更是無能為力。其實也沒有實質(zhì)性的茅盾，只是妯娌們在母親之間爭寵而已。
　　 父親去世早，大哥在父親生病期間就已挑起了家庭生活這副重?fù)?dān)。為了我們這個家，興平師范畢業(yè)后，把本來能在武功縣教書的工作都丟了。（那時武功、扶風(fēng)都屬興平縣)
　　 至從大哥結(jié)婚后，家境雖然困難但生活氛圍融洽，全家人勞動熱情高漲。母親忙里顧外，幾個媳婦正在生育期，管了這個管那個。最難時一人同時管著三個娃，艱難，確實太艱難了。
　　 我大哥的老三兒子和三弟的兒子同歲，比我的二女兒大一歲，三個娃娃同時都是我母親一人來管，那時候生活還是困難，也不愿意耽誤掙工分，輪留一個人在家?guī)椭赣H管孩子。母親今常笑罵著說，讓你娃把我整得都尿褲襠了。真是，讓娃把個新外套胸前都踩爛了，我妹妹給橫著補了塊條絨大補丁，笑著說這是為了讓娃腳能蹬得住。
　　 那些年母親連一次都沒有到百公里以外朝游過，一般行期一日以內(nèi)，拿她的話說，向媳婦們請一天假?？傻胶髞磉B一天假都不請了。只是晚出早歸，帶著她的伙伴朝拜一下附近法門寺及三霄道觀：東觀山、中觀山和西觀山。一直到八五年后，小侄女大點了，才又登了靈山、華山和太白山。
　　 那時候家大娃娃多，不是這個拉肚子就是那個感冒發(fā)燒或咳嗽，醫(yī)療站不用說了，就天度和扶風(fēng)縣醫(yī)院大哥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不論風(fēng)雪雨天，或是白天黑夜。我們家娃娃出生他都要跟著母親擔(dān)驚受怕，就這樣有時候還難免誤會受抱怨。
　　 我的二女兒兩歲那年秋天，也就是妻子快生兒子的時候。那時妻子同樣被隊上照顧看糜谷（趕鳥)。我回家走到街口就看見二女兒獨坐在門墩石上，街道上連一個人也沒有。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讓女兒趕快起來，這石頭太涼了。加之女兒奶聲奶氣哽咽著對我說:“爸！我肚子難過的很！感冒了也沒有人管！沒人給我買藥！”我聽著心里難受極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下來了。親情自然，可我偏心不該埋怨母親重男輕女。我母親和我大哥都是既有愛心又有責(zé)任心的人，她確實是管不過來??！
　　 到現(xiàn)在我還是要埋怨那時咋笨的，（其實是窮得不愿意耽誤掙工分，）不輪留一人在家?guī)椭赣H，使母親受了太多的累，也讓孩子們受了委屈。
　　 大家庭小摩擦總是有的，但在母親和大哥的協(xié)調(diào)下，都能和諧相處。我們家多年被公社評選為五好模范家庭。
　　 分家后我就給家里買了臺鼓風(fēng)機，和妻子商量好不讓母親幫做家務(wù)，如燒鍋等。我也給母親說了，讓她專門管好孩子，不要操心家里的活，兩忙都不要。但她趁侄子睡著了，在老屋給大家燒開學(xué)水我還是支持的。
　　 我母親的朝游伙伴很多，主要有我們?nèi)叶汲绨莸奈缇?，她比我母親小十六七歲。是母親最信賴的師傅和朋友，上靈山，登華山、游太白山就是隨她去的。那時候母親的朝游伙伴常在家里聚會。我妻子停了地里的活，都能熱情的在家招待客人。少則一天，多則兩三天。耽誤了的活我會雇人來做的。
　　 大哥早已擔(dān)起了大隊黨總支部書記的擔(dān)子，確實也忙的很。小家庭之間的摩擦也顧不上管。慢慢地不知不覺妯娌之間也少了問候，缺了來往。就是母親那里都變得冷清了。
　　 眼看著八四年的春節(jié)就要到了，放假后看見母親情緒低落，我心里也不好受，這可怎么辦呀？
　　 到了年三十，那時各家都還是架子車門，我的正楷字對聯(lián)在村上還有人求……午飯后將換好的一沓新壹元錢給了母親，瓜子、花生、核桃、栆兒、柿餅、水果糖等和以往一樣前幾天都給準(zhǔn)備好了。她笑著還重復(fù)著那句話，“今年壓歲錢由五角漲上壹元了……”
　　 我想起以往除夕夜那坐夜的熱鬧場景，今年還會那樣歡樂嗎？這時母親抱著小侄子領(lǐng)著我兒子來催我快寫對聯(lián)并說：“趁早點寫好，貼好了，看你大哥過來了，早點了去墳地請先人去?！彼倪@句話使我猛然心生一幅對聯(lián)：
　　 上聯(lián)：一年四季春為首
　　 下聯(lián)：四面八方地在中
　　 橫批：春夏秋冬。
　　 對聯(lián)寓意深長，通俗易懂。我們一大家，兄弟四個任何時候都要以大哥長兄為首，即長幼有序，兄友弟恭。分開的四個小家庭，兄弟妯娌八人好像從四面八方依偎團結(jié)在母親的周圍。百善孝為先。鴉有反哺之義，羊知跪乳之恩。我們的一切來源于偉大父母親無私的奉獻。大家步調(diào)一致，互助友愛。將母親比作大地用在這幅對聯(lián)里，再適和不過了。
　　 我們大人娃娃興高采烈的圍坐在母親周圍，孫子們以大小順序給母親磕了頭領(lǐng)了壓歲錢，母親給我們兄弟妯娌八人也發(fā)了壓歲錢，大家都說著吉祥祝福的話，我兒子那磕頭作揖的滑稽動作及稚嫩甜美的祝福語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大家過了一個更加歡樂祥和的除夕夜晚。
　　 初一上午，還和往年一樣熱鬧，家門大孫子和孫媳婦領(lǐng)著孩子站了一院來拜年。把沒發(fā)完的干果水果糖又被幾個大孫子‘搶’跑了。我們兄弟妯娌看著母親那高興得和孫子及孫媳婦打鬧的情景，心里都暢快極了。
　　 門上評論對聯(lián)的人也很多。家門大哥楊振海老師看了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這是一幅好對聯(lián)，寓意神妙，情感交融，親情厚重。對仗工整，平仄適宜。好！好！這幅對聯(lián)就是好！”
　　 從此我們一大家人團結(jié)得更加緊密了。五好模范家庭的牌子，在老屋門上還連續(xù)掛了許多年，這是我們大家的共同的榮譽。可我還是忘不了那幅對聯(lián):
　　 橫批：春夏秋冬
　　 上聯(lián)：一年四季春為首
　　 下聯(lián)：四面八方地在中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