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紅襪子(微型小說)
紅襪子(小小說)
人常說,法不容情,執(zhí)法者必須鐵面無私,黑下臉來,作個冷冰冰的護法衛(wèi)士。
不知是,命運的做弄,還是人生的考驗,硬是讓她這個天生美麗,性情溫柔的姑娘,在二十五歲,法律系研究生畢業(yè)那年,考取了省城女監(jiān)刑警隊,并且一干,就是三十五年。她叫李華,是女監(jiān)行警大隊隊長。
如今她人到花甲之年,并且早已成家生女,但是,她內(nèi)心深處的俠女柔情,一直被阻隔在“法”的冰線在外。
幸虧她有一個幸福之家,成為她逃避內(nèi)心中,人性與法理抗爭的港灣。只有她身為作家的丈夫,特別是他胸前才知道這些年來,她是怎么過來的?特別是他胸前背心邊緣的淚痕,一直成為她預(yù)報處決死刑犯的信源。做丈夫的,早就摸清楚妻子“鬧情緒”的規(guī)律了,凡事第二天要處決犯人,頭天晚上,總要趴在丈夫胸前哭一鼻子,輕者滴幾滴,重者嚎啕痛哭。
除了搶劫、殺人、販毒等窮兇極惡、死不悔改的之外,凡事年輕的,誤入歧途,有悔改之意的,她總是很痛心的。尤其是,那些與她女兒小娟年齡相仿女犯人被處決時,對她的刺激就更大。
最近,有一個女犯人從被判處死刑,到執(zhí)行期越來越近,她的心事也越來越重。
傍晚,嶺南大學(xué)法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陶李芬,見身為女監(jiān)刑警隊長的媽媽,拖捩著沉重腳步走回家們,并且眼角有些發(fā)紅,向正往桌上端菜的作家兼保姆的爸爸,遞個眼色,小聲說:“一號首長,今天情緒,不在狀態(tài),小心伺候了!”
“爸爸,沒轍呀!”作家苦笑著說,“寶貝閨女啊,爸可靠你啦,怕是牢里,又有人要出大差啦!”
“那可懷菜啦!”小芬誠惶誠恐都說?!霸蹅兘裉欤裁炊甲屩?!”
李華上桌子,只喝了一小碗粥,然后,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飯桌,又去翻箱倒柜地翻東西。
小芬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問:“媽,你翻什么?”
“襪子,”媽悄聲答。
“什么色的?”小芬已經(jīng)明白事情的八九。
“紅的!”媽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小芬最擔(dān)心一個人,那就是死刑犯秦鳳!
“媽媽,是鳳姐嗎?”小芬的問話,帶著哭味兒。
媽媽點點頭,兩行熱淚,從眼角滾落下來;小芬一聽,撲倒媽的懷里,嚎啕痛哭,捶著媽的脊背,喊道:“怎么是她呀,怎么是她呀!”
提起,小芬和秦鳳的關(guān)系來,說來話長。這里,不僅涉及秦鳳的案情,而且還牽扯著,小芬的工作選擇。
小芬從小受媽媽的影響,覺得身穿黑色警服,做一個執(zhí)法的獄警特神氣。多次央求去媽媽女監(jiān)參觀,媽媽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怎奈她是學(xué)法律的,工作又不能完全離開“法”,夫妻商定讓寶貝女兒當(dāng)律師。
于是,小芬就有機會旁聽,秦鳳殺人案件的庭審過程。
在法庭申辯雙方,展現(xiàn)了一個血淋淋的場面。
一天,秦鳳兒子小軍放學(xué)回家,見他的兇惡成性的爸爸,正把尖刀按在媽媽的脖子上,那孩子操起菜刀,“咔擦”一聲,把爸爸腦袋開瓢了…..
那男人,蹬蹬腿兒,就翻白眼,沒氣兒了。
孩子手握帶血的菜刀,喃喃自語:“我殺人啦、我殺人啦!”
“你為救媽媽!”秦鳳摸一把帶血痕的脖子,說:“你沒殺人,,人是媽媽殺的!”
那女人,一見出人命了,也顧不得別的,從兒子手里奪過菜刀,又操著死者頭頂,連砍了兩刀…..
附近居民都知道,秦鳳嫁個吃喝嫖賭的歹徒,在外邊無惡不作,回到家里,就實行家暴。發(fā)事那天,他在在賭場賭輸了,讓老婆去贏家去抵賭債,秦鳳不肯,就出現(xiàn)流血一幕!
法庭上,律師極力為秦鳳母子開脫,說秦鳳沒有殺人,在她動刀之前,那男人已經(jīng)死了,至于孩子持刀殺人,完全基于救母心切;控方則堅持,秦鳳蓄意殺人,并且手段兇殘,一審判處死刑。律師堅持上述,但被駁回,維持原判——死刑!
臨退庭前,小芬繞過刑警,走到秦鳳面前,悄聲說:“姐,堅強些!”
此刻,母女倆兒,都沉浸在秦鳳最后一夜的悲痛中。
“孩子,媽求你個事兒!”媽媽以懇求的語氣說,“今晚,是她最后一夜,她一定很難熬,你能不能去陪陪她?”
小芬慨然應(yīng)允:“媽,我愿意去,陪鳳姐度過最后一夜!”
“那你,把你的好化妝品都帶上,明早把她打扮漂漂亮亮,送她上路,媽bu不便于去了…..”
第二天清晨,小芬給秦鳳梳頭時,李隊長身穿警服來了,趁一般干警還沒上班,她彎下腰來,給女犯人穿上紅襪子,秦鳳哈腰抱住李華,哭喊一聲:“媽媽,來生您就多生一個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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