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韻·相遇】窗外的陽光(散文)
輕輕推開記憶的窗,錢老師微笑著向我走來。陽光灑在他身上,仿佛為他披上一層金色的光環(huán),散發(fā)出溫暖親切的氣息。
他的臉上總是掛著和煦的笑容,那雙明亮的眼睛透過一副略顯陳舊的眼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眼鏡的鏡片上,偶爾反射出陽光的斑駁光影,又增添了幾分神秘。
1996年,暑期逐漸步入尾聲,秋老虎的余威依然熾熱,宛如夏日的夢境未曾完全醒來。正是在這一年,我步入緊張的初三生活。
我所在的初三(2)班迎來一個令人矚目的“新聞”——向來不靠譜的錢老師,竟然破天荒地首次擔任我們的班主任。這一消息如同投石入水,立刻在班級中引起軒然大波。錢老師在我們心中早已是個“名人”,他的種種趣事和奇特行為總能成為我們口中的談資。由于他的名人效應被無限放大,原本可能顯得枯燥的初三生活,竟然因他的到來而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錢老師,我們的語文老師,身高一米八左右,長相帥氣,常戴一副眼鏡。我們學校的小學和初中都位于同一個校園內(nèi),而他的兒子恰巧剛升入三年級。關(guān)于錢老師的眼鏡,有個有趣的小故事。據(jù)說他的近視度數(shù)其實只有125度,這副眼鏡是當年他和妻子談戀愛時,妻子為他精心挑選的?;蛟S是因為習慣了,他總是不舍得摘下,甚至睡覺時都戴著。只有當眼鏡上沾染了灰塵,他才會小心翼翼地取下來,用噴霧小瓶子潤濕,再用那塊繡有梅花的眼鏡布輕輕擦拭,就像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shù)品一樣。那塊眼鏡布上的梅花,想必與他的愛妻名字中的“梅”字有著不解之緣。
這位語文老師,卻在課堂上故意讀錯成語,將“火眼金睛”說成火眼金“晴”。同學們哪能放過他,大聲對他進行“討伐問罪”,那知被他的有心之失狠狠地上了一課。他面對聲討,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說,你們知道我為什么戴眼鏡嗎?我這眼鏡一戴,就像孫悟空的火眼金“晴”,誰在課堂上打瞌睡、做小動作,都逃不過我的法眼。
他這么一說,那些原本有些瞌睡的學生,頓時睡意全無。調(diào)皮的學生打趣道:“為什么是‘晴朗’的‘晴’呢?”錢老師聽后,一臉壞笑地回應:“其一,天氣晴朗時能見度最高,這觀察效果豈不是最好?其二,我也是想提醒你們,平時寫字別寫錯別字,寫錯了讀起來可就讓人笑掉大牙了?!闭n堂里頓時傳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錢老師的語文課總是生動有趣,只是他有時走進教室時的樣子,確實不太像個老師。看起來他似乎還沒完全睡醒,眼神時常顯得有些迷離。但一旦開始講課,他的眼睛就會逐漸變得炯炯有神,人也變得意氣風發(fā)。有一次,他進教室時特別有趣,褲子拉鏈沒拉,里面的紅色內(nèi)衣格外顯眼。幸好被細心的班長發(fā)現(xiàn),然后善意地提醒了他,他才急忙拉上拉鏈。錢老師對這件事沒有害羞,還非要拿這件事開幾句玩笑,他笑著說:“大門敞開了,窗戶也敞開了,心更是敞開的,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边@一番話,讓我笑得肚子疼。
錢老師擔任班主任后,第一堂語文課就讓我們有些出乎意料。他布置了一道作文題目,名為“小議打麻將”。這樣的題目如果是其他老師出,或許并無特別之處,但出自錢老師之手,就顯得有些不同。
錢老師可是麻將的忠實擁躉,有時還偷偷地小賭怡情。然而,在打麻將這件事上,他和妻子之間可沒少鬧矛盾。他的一些“趣聞”被八卦的學生們挖了出來,據(jù)說有一次他打麻將,回家晚了,直接被妻子“請”到了河岸底,要知道,他的妻子可是位警花,拳腳功夫了得。
正因如此,大多數(shù)同學都投其所好,將打麻將的優(yōu)點夸大其詞,我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作業(yè)交上去后,被錢老師批評的同學不在少數(shù)。我也未能幸免,為了“討好”這位熱愛打麻將的語文老師,我竟然寫下“打麻將時,為了增加趣味性,稍微帶點賭資也是可以的”這樣的句子。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錢老師竟然將班長作文中的一句話寫在黑板上: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br />
讓我更驚訝的是,錢老師接下來竟然開始檢討自己的行為。他坦誠地說,以前打麻將,不僅影響了家庭和睦,也影響了自己的教學狀態(tài),有時上課前都帶著困意。更為嚴重的是,他打麻將時還偶爾小賭娛樂,有時甚至通宵達旦。
因此,他決定以班長的作文為鑒,端正自己的言行。從今以后,他決心不再上桌打麻將,而是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教學事業(yè)中。
我心里一直對錢老師的話心存懷疑,但漸漸地我開始佩服這位幽默風趣的語文老師。他不僅成功戒掉麻將,甚至連煙也戒掉了。那時候國家還提倡計劃生育,但錢老師家情況特殊,因為他家大兒子先天性弱視,所以可以再生一個孩子。據(jù)他兒子說,他特別希望有一個妹妹,所以錢老師特別期望愛人能生出一個小公主。就在錢老師提出戒煙的前幾天,班級里發(fā)生了一件事。
張胖子抽煙被錢老師抓了現(xiàn)行。學生抽煙本是不對,可張胖子卻來勁了,他聲稱:“你錢老師不也抽煙嗎?有本事你就戒了!”
這件事被錢老師拿到班會上講的時候,他表現(xiàn)得異常激動。他的眼睛里滿是堅定的光芒,聲音也變得更加鏗鏘有力。
錢老師揮舞著手臂,仿佛要將所有的決心和毅力都傾注到話語中。他大聲說:“學生們,我知道在學習生活中,我們都會有一些壞習慣、壞毛病,有時想要改正卻覺得困難重重。但我要告訴你們,這并不難!只要我們有足夠的決心和毅力,朝著更美好的方向努力,就一定能夠戰(zhàn)勝自己,改掉那些舊疾!”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然后繼續(xù)說道:“就拿我來說吧,我抽煙已經(jīng)近十年了。但當我意識到這不僅影響我自己的健康,還影響到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時,我下定決心要戒掉這個壞習慣。我要給你們做個表率,讓你們看看,只要有決心,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里,錢老師的情緒已經(jīng)達到頂峰。他的聲音變得更加高亢激昂,仿佛要穿透整個教室,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他的決心和信念。教室里掌聲雷動,學生們都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紛紛表示要向他學習,努力改掉自己的壞習慣。
錢老師果然把煙戒了,他身上總帶著一包糖果。每當煙癮發(fā)作的時候,他就會拿出一顆糖果塞進嘴里。對于學生們的錯誤,他也不再責罵,而是給他們發(fā)糖果,耐心地引導他們,讓他們多想想生活的美好,如何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
我終于看到了錢老師迷人的一面。在陽光下,他剝?nèi)ヌ枪摹皞窝b”,那一刻,那顆小小的糖果仿佛成為一顆發(fā)光的種子,深深地植入我的心底。是的,只要我們有決心改掉舊疾,生活定會變得更加甜美。
從初一(2)班的稚嫩,到初二(2)班的成長,再到初三(2)班的成熟,除了個別同學的轉(zhuǎn)班,我們班級的成員幾乎保持不變。我們學校共有四個班級,原本在初二時,我們的平均成績在四個班級中僅排名第三。然而,在錢老師的精心指導下,我們班級如同黑馬般逆襲,成功躍升至榜首。
中考結(jié)束后,錢老師特意將我們再次召集到熟悉的教室,為我們上了最后一堂班課。那天,天空湛藍如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錢老師的臉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從黑板上輕輕擦落的粉筆灰,在陽光中仿佛變成了時光的舞者,輕盈地跳躍著。
我靜靜地凝視著錢老師那張消瘦卻充滿智慧的臉龐,心中涌動著無盡的感激與不舍,眼中滿含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