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根與魂】【流年】無字的史書(散文)
高聳的城墻上,人聲鼎沸,一場馬拉松賽事正在舉行。
“嘟”的一聲,黑壓壓的人群向前跑去了。我也隨人流向前跑去,跑過正樓不遠,就被落在了后面。我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擦著汗,四處瞭望起來。
我從小就不愛活動,喜歡靜,女孩子們喜歡的跳繩、踢毽子,我都不大喜歡,一上體育課就頭疼,什么跳鞍馬、跑步,都是我的弱項,經常不達標,讓老師和同學笑話。上班后,跑過兩千米,雖然摔倒了,也算嘗試了一次。退休以后,在公園晨練時,才學習了太極拳,感覺與體育掛上了勾,就斗膽報了馬拉松。我跑個兩千米,可能還湊活,去跑馬拉松,純粹是無稽之談,是趕鴨子上架。這次報名馬拉松,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想到城墻上看看。
說來都慚愧,我這土生土長的西安人,活了大半輩子,才第一次上城墻,內心是激動的。小時候,西安城墻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一直都是封閉的,每次從它旁邊走過,都充滿了好奇,上面到底是個什么樣子?聽說還可以跑馬車?
十多年前,城墻開放了,我心想這下好了,可以登上去看看了。可當時要上班,要照顧孩子,要照顧家庭,一直都沒有時間去登城墻。
退了休,我還在忙,還忙得不亦樂乎,忙著再就業(yè),忙著照顧年邁的雙親,忙著晨練,也顧不上去登城墻。一天晨練時,公園里報名馬拉松,當聽說是在城墻上跑馬拉松時,我高興極了,迫不及待報了名。比賽那天,我一大早就來到永寧門。望著門口的大鐘,望著高大雄偉的城墻,心情十分激動,終于要登上城墻了。
西安城墻,一般都稱它為明城墻,可它不完全是明城墻,還包括了唐城墻。當年,朱元璋建立明朝前,朱升隱士就告訴他要“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所以,朱元璋統一全國后,就命令各府縣筑城,并以為“天下山川,唯秦中號為險固”。西安城墻,就在那個時候,在唐皇城的舊城上擴建的。
當時,城墻是用黃土打夯而成,底層是由黃土、石灰和糯米汁混合夯打,非常堅硬。明朝末年,在修繕城墻時,才將整個城墻內外壁及頂部砌上青磚,現在城墻上的青磚,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換上的。
西安城墻是國內現存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城垣,像一本無字的史書,講述著中國悠久的歷史。作為歷史載體,城墻不光可供后人閱讀,還可供后人研究與體驗。作為防御工事,城墻一直在保護著都城的安危。
我慢慢地走過正樓,走過閘樓、走過箭樓、走過角樓、走過敵樓、駐足在垛口前,感覺像站在了半空中。城墻外高樓林立,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護城河水波光粼粼,堤岸上綠樹紅花生機盎然,三三兩兩的人們在散步,旖旎的風光,與灰色的城墻相映成趣。
我轉過身,又來到女兒墻前,感覺與四合院的房頂平齊了,房頂上一盆盆鮮花灼灼,香氣襲人,窗內似有人影晃動。向城墻里眺望,鐘樓、鼓樓、郵電大樓,城堡大酒店等盡收眼底。向下俯瞰,城墻根的順城巷,人來人往,商店、飯店、酒店比比皆是,煙火氣濃郁。
堅固的城墻,把城牢牢地圍住,四周還設有壕溝,也就是護城河,用來阻擋敵人的攻擊,使敵人插翅難入。兵馬出城時,打開城門,放下吊橋。
西安城墻高12米,底寬18米,全長13.8公里。城墻的東南西北,有四個城門供人與兵馬出入,東邊是長樂門,西邊是安定門,南邊是永寧門,北邊是安遠門,寓意著長安永安,可見古人的用心良苦。
記得兩年前,許多地區(qū)遭受了暴雨襲擊,河南省更是成為了重災區(qū)。滾滾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淹沒了地鐵,無情地吞噬了一百多人的生命。而一鄰之隔的陜西,卻安然無恙。有人畫漫畫曬到網上,在四個城門前,各站一名身穿盔甲、手持長矛的門神,對著天空密布的陰云吼道:不許入城,快快離去!頃刻間,陰云散去,飄向了毗鄰的河南。當然,這只是調侃,卻也足以說明城墻的威懾力。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四座城門,遠遠不能滿足人與車輛的出入。于是,到了民國,又建了十四座城門,諸如朱雀門、玉祥門、建國門、和平門、中山門、朝陽門、含光門等。城墻和城門,把西安分為城外與城里,城里是古城區(qū),是黃金地段,被人稱為白菜心。我從小到大,不論住在東郊的東窯坊,還是住在西郊的電工城,都住在城外,是住在白菜幫子上,很羨慕住在城里的人。
那天,我在城墻上漫步,一直向東走去,邊走邊看,走不多遠就是建國門,繼續(xù)向前走,走到東南城角,左拐向北,再走不多遠就是東門。小時候,經常聽父母講,東門,小東門的,原來都與城墻有關,可在當時,我并沒有這個意識。再沿著東門走到東北城角,再走過北門,再走過西北城角,走過玉祥門,再往南走,就到了西門,也就是安定門。
我就住在安定門外,進出城時,都要經過安定門。那時候城墻除了高大,就是灰不溜秋,護城河臭烘烘的。自從二十五年前,經過解放軍官兵清淤,修建河道、河堤,護城河水變得清澈了,這都要感謝張鐵民市長。
自從走上城墻,使我對城墻有了新的認識,城墻是西安的地標,它的雄偉壯觀,震撼人心;古人的聰明才智,讓我震驚和欽佩,感到中華民族的偉大,感到作為西安人的驕傲。
然而,真正認識城墻,還是在四年前,我到安定門晨練之后。四年來,我每天在西門下車,望著雄偉的門樓,感恩著祖國的強盛;站在護城河堤上練拳,汩汩的流水聲,使我仿佛走進了空靈的大山中,那種靜謐的感覺,妙不可言。
去年,一個城墻的航拍,又讓我自豪到了極點,整個城墻就像個城堡,有碧波蕩漾的綠水環(huán)繞,還有姹紫嫣紅的花朵點綴其間,美得讓人窒息。我反復地欣賞,還發(fā)給外地朋友,興奮地告訴他們,這就是西安城墻,我就在安定門的護城河邊晨練。他們興奮地問,你在哪里?哪個是你???殊不知,無人機下,人就像螞蟻一樣,是看不清楚的。
西安城墻,作為古城的名片,吸引了許多的外地人。一到初春,外地游客都涌進了古城,安定門也是他們常常涉足的地方。在晨練時,我常遇到許多外地游客,他們望著威武的城門、高大的城墻,贊嘆著祖國的偉大時,我也由衷地高興。面對他們詢問,我都會一一解答。
前不久,我坐車去西門時,在車上遇到一位老年婦女,她七十歲左右,穿著過時的服裝,臉黢黑黢黑的,粗糙的雙手,空空如也,沒拿手機,也沒拿乘車卡。她唯唯諾諾地扭過頭問旁邊人,去西門在終點下車嗎?那人點點頭。她又問,上城墻怎么走?我趕緊搶答,進去城門就可以上城墻了。她說,謝謝你!
車到終點,我和她都下了車,我問她,你一個人嗎?她喃喃地說,她來自六村堡附近的農村,都這么大歲數了,還沒有見過城墻,一心想到城墻上去看看。年輕時,交通不便,無法走到城里?,F在老了,可兒女都忙,沒人陪她進城來,又不讓她一個人出來,她今天是偷偷跑出來的。說到這里,她哽咽了,停頓一下又說,趕明個我死了,都沒有見過城墻,感覺虧得慌,今天說啥也要來看看。我心一熱,趕緊問她,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嗎?她四處望著,有點茫然,我指著對面告訴她,你從城墻下來,到那里去坐車,可不敢坐錯了,記著是223路,過馬路要小心。她點點頭說,大妹子,太謝謝你了!
望著她的背影,我心里酸楚,上城墻,在交通便捷的今天,根本不算什么,可對于她來說,卻是如此艱難,等待了大半生。不過還好,她的勇氣可嘉,終于實現了愿望。與她相比,我是多么的幸福,天天都在城墻腳下晨練。
西安城墻,對于我們了解古代的軍事、古代的建筑、古代的歷史文化,還有一千多年來,古城乃至中國的發(fā)展史,都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它不僅是座城墻,更是一本無字的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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